贺辛然给楚绣娘包着药,一边道:“我听副都府衙的人说,他也受不了呢,整日地打着喷嚏,都不敢出门。我只想着,明日他来风华盟的客栈,可该如何是好。”
冯屠户挠挠头,“副都里那些大人,不会连这些事都不管吧。毕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也是,”贺辛然稍稍放下心来,把药包递给楚绣娘,“我看着他那样子,只盼着这十日里别弄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哥——”门外传来步秋狐的声音,他和蒋兰韵抱着步曦文来了,“曦文也有些打喷嚏呢,你快看看吧。”
冯屠户和楚绣娘便告辞了。贺辛然抱过步曦文替他看病,又问步秋狐:“你们回来时,见他们有没有把行程所到处的人手都安排好?”
“都安排好了,”步秋狐和蒋兰韵拉了椅子坐下,“你放心吧。”
步曦文在贺辛然怀里打了个喷嚏。贺辛然给小孩儿擦了擦鼻涕,又捏了捏他的脉,把他抱给蒋兰韵,转身去开药,道:“不是花粉症,是着凉了。即便是夏日里也别轻易把肚脐露出来。”
步曦文抱着蒋兰韵的脖子,问贺辛然:“舅舅,那个波斯哥哥什么时候来啊?”
“他明天才到呢,”贺辛然烧起了炉子,开始为他煎药,“即便他来了,你也不能轻易见着他呢。我和你爹倒是要受累了。”
步曦文撅起了嘴。贺辛然又对蒋兰韵说:“我若不在医馆,这里头的大小事宜还要小韵你来照顾着。阿渡来信说,她和小叶不几日也要来了。你若觉得辛苦,便找她们俩来帮手吧。”
“没事,”蒋兰韵哄着哼哼唧唧的步曦文,“她俩一路走了那么远,也得让她们歇歇呢。我一个人忙得过来。”
步曦文喝完了药,有些犯困,步秋狐和蒋兰韵便抱着他回家去了。
三人刚走,小医馆门口突然跑来一个副都府衙的侍卫,行色匆匆,后头还跟着好几个侍卫,手里抬着个什么人。
“贺盟主,卡斯帕大人得了花粉症,已经晕过去了,您快给瞧瞧吧!”
贺辛然满腔疑惑地起身,见后头跟着的那几个侍卫已经跑进门来了,手上抬着的人正是卡斯帕。贺辛然忙将人领进了内室,顺嘴问了句:“太医局的太医们呢?”
“卡斯帕大人临时起意,正和应大人一同来拜访您呢,快走到时,大人突然打起了喷嚏,不一会儿便晕过去了——应大人吗?他正遣人通知太医局呢,一会儿也会来。”
临近小医馆的地方确有一篇栀子花丛。贺辛然有些无奈,却又不好说什么,只好尽快给卡斯帕医治。不二刻,应青安也来了,匆匆问道:“贺盟主,卡斯帕大人病情如何?没想到他的花粉症如此严重。”
“还好,把药灌下去便可。”贺辛然拿着一个木质鼻烟壶,让小侍卫放到卡斯帕鼻下,这是他专门制出来用作缓解花粉症的。自己又拿了一包治花粉症的药去熬。这药他这几日里约摸着配了几十份,专门给有类似症状的花粉症患者使用。
一剂药灌下去,兼着鼻烟壶的功效,卡斯帕终于悠悠转醒了。眼神朦胧间,他似乎盯着贺辛然看了一瞬,随即一把抓住了贺辛然的双手。
卡斯帕的手劲极大,贺辛然瞬间感觉出他是练家子,惊了一惊,下意识地抽回了手,顿觉不妥,又朝他虚虚扶了一把,问:“大人,您感觉如何?”
“啊……贺大夫,”卡斯帕躺在床上揉着脑袋,声音尚且有些虚浮,“这里是?”
贺辛然抽回了手。
“这是我的医馆,聆心堂。”
应青安问:“大人,您是否觉得好了些?”
卡斯帕笑着点点头,“自然。贺大夫医术极为精妙,又兼美貌绝伦,我……”
“应大人,”贺辛然状若无意地转向应青安,开口打断了卡斯帕的话头,“在下以为,还是让太医局的太医们来为卡斯帕大人再诊治一番为好。在下医术浅陋,实在不知深浅。”
应青安点点头道:“今年的花卉本就不少,何况卡斯帕大人的花粉症如此严重。从前大人虽然也来过洛阳,却是在冬日里来的了。因此我想着,为了大人的安康,不如我去回禀太子殿下,让大人余下半月里还回四方馆去。待到日后季节合宜时,再来洛阳不迟。”
贺辛然默了默,此刻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顺着话头说:“是这个理。”
卡斯帕愣怔地看着两人商讨着自己的事,反应过来时,立即出声辩驳:“不行,不行!说好要在风华盟的客栈小住的!”
应青安道:“大人,您的花粉症太严重了,实在不宜再出门。这洛阳风光,待其他时节再看也未尝不可。如今,还是以您的安康为先。”
卡斯帕皱着眉,沉默了许久,道:“贺大夫,您觉得呢?”
贺辛然有些无奈,也不愿再添麻烦,因而再次顺着应青安的意思道:“应大人说得没错。若这花粉症再犯几次,怕是会……”他止住了话头。
卡斯帕面上有明显的不悦,却又带了些爱惜性命的无可奈何,只好服软道:“也罢,便听你们的。洛阳的这些花朵,实在可恶……”
卡斯帕脸上蒙着好几层面巾回四方馆去了。半日间,贺辛然安排在各处的风华盟盟友都撤走了。洛阳堂口诸人——包括贺辛然与步秋狐,都有一种被戏耍的荒诞感,却又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然而这事实在无可预料,又事关朝廷,只好作罢。贺辛然安慰众盟友,至少不用大热天的劳累了。盟友们都不愿对朝廷说什么,只盼着卡斯帕早些离开。
五日后。
傍晚,贺辛然方收了小医馆的摊子,便看见一个副都官府的小侍卫匆匆策马而来,跳下马,给贺辛然行了一礼道:“贺盟主,卡斯帕大人说他又病了,现在正在城郊的一家客栈里躺着呢。他指名道姓地让您去为他瞧病,还说现在就去。”
贺辛然又是满腹疑惑,问道:“太医局的太医们比我强千百倍,为何偏要我去?”
“卡斯帕大人说,经上次花粉症一事,您给他诊治后,那病就再也没有犯过了,因而他坚决不让太医局的太医们为他诊治了。”
“那日太医们没给他诊治吗?”
“诊治了。只是院使何大人说,您开的药方就很好,便叫太医院照着拣药了,并未改变。”
这位何立昀院使,虽只比贺辛然大了三岁,然而已是太医局之首,平素与贺辛然交情甚厚,也愿意私下里一同研方问药。贺辛然对他倒是放心。
“何院使对此事如何说?”
“这……”侍卫一脸为难,“卡斯帕大人不让小的请示何院使。”
贺辛然颇为无奈,叹息一声道:“既然他一定要我去,我便去吧。只不过,到了之后我得先在外头等着,你去请何院使来,我需与他一同看诊。”卡斯帕毕竟是朝廷宾客,他实在不宜喧宾夺主。
“是。”
“老贺——”
贺辛然扭头一看,见是凌羽渡和叶倾瑜纵马来了。他立刻对那侍卫道:“你且稍等,容我更衣。”便请了侍卫进门稍坐,又拉了那两人进了内室,低声道:“我现在要去给波斯来的使者看诊。那使者是个练家子,上次来时便想对我动手动脚。你们俩赶快老宅去把老二找来,让他跟我一起去。”
凌羽渡道:“不必麻烦了,我与你同去。”
贺辛然犹豫了一瞬,有些担心地问:“你俩跑了一路了,撑得住么?”
“没这么娇弱。”凌羽渡放下了包袱,“只是,总是得让小步他们知道吧。”
叶倾瑜道:“我去告诉小步吧。”
贺辛然点点头道:“也好。让他去找锦衣卫指挥使贾言彦,让他们两人赶紧跟过来即可。再让贾大人安排十个锦衣卫暗中跟着,随时待命。切记不要大张旗鼓,他知道轻重——我总觉得今天这事儿有些古怪。他走后,你就留在堂口随时接应。”
叶倾瑜应下,匆匆策马去了。凌羽渡和贺辛然换了身体面衣服,随着小侍卫一同往客栈去。
三人出门时,天已经朦朦胧胧地黑了下来。晚霞染了点紫色,悄声隐匿在夜色中。
一路上,那小侍卫低着头只管走。贺辛然与凌羽渡跟着他几经绕道,竟走到了一片山林里。贺辛然进山采药时常常从这里路过,却从来没在附近见过有什么客栈,因问道:“你走错路了吗?我记得这里可不曾有什么客栈。”
小侍卫抬头看了贺辛然一眼,又匆匆低下头去,嗫嚅道:“就快到了,贺盟主。”
贺辛然默了默,心中的不安感又强了一分,又道:“这儿离宫中更近些,我们先往宫中找何院使,再与他同往客栈去罢。”
“贺盟主,我们大人催得急……”小侍卫仍低着头,低声说了这么一句后,把马鞭挥得更勤了。贺辛然无奈,只好跟着他继续走,想瞧着他能把自己带到哪儿去。此刻,叶倾瑜肯定已经知会了步秋狐,步秋狐动作向来很快,再加上凌羽渡在自己身边,因而他并不十分担心。
不知何时,凌羽渡一直感觉到背后有人在跟着。几番回头看时,却只能见到一个一闪而去的黑影。她冲贺辛然打着手势,示意他背后有人尾随。贺辛然也已经发现了,在小侍卫说马上就到了时,他示意凌羽渡先去解决后头那人。
凌羽渡犹豫了片刻,下意识地担心贺辛然的安危。不过,她又想到,若是自己跟着进去,里头的人恐怕会有所防备,从而难以得知卡斯帕的真正目的。她此时停在这里,不久后再暗中潜进去,想必不会有大问题。毕竟卡斯帕只是个孤身前来的外国使臣,没有人脉不说,朝廷更不可能给他多少能用于调派的人手。因此,他们两人或许就能轻松对付。贺辛然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况且,步秋狐和锦衣卫指挥使也马上就到了。
凌羽渡便勒住了马道:“既然快到了,我便在此处等着吧。使者的病情我不便知道,贺大夫一个人跟你去便可。”
那小侍卫眼中似乎闪过一丝窃喜,忙不迭地点着头。贺辛然与凌羽渡相视一笑,凌羽渡便策马往山林外走去。
走到两人看不见的地方,凌羽渡一闪身,便躲在了一篇茂密的草丛后面。刚栓好马,刚一回头,却见面前的草丛里有轻微的窸窣声。
这并不是风吹过草丛的声音。凌羽渡立刻握上了剑,轻手轻脚地走上前去,猛地对着草丛踢了一脚。草丛里立刻传来一声闷哼。一个副都府衙的侍卫从里头跌了出来。
“你想干什么?”凌羽渡握上了剑柄,“跟了贺盟主一路,一见我回头就躲,必定图谋不轨。说,是谁派你来的?”
“我……”那侍卫咬了咬牙,“我是太子身边的人!太子派我来监视贺盟主!你待怎样?”
凌羽渡冷哼一声,“太子身边有锦衣卫,何劳你一个侍卫跟踪。谁派你来的?”
“就是太子派我来的!”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凌羽渡抬眼看去,原是步秋狐与锦衣卫指挥使贾言彦来了。步秋狐匆匆策马上前,问:“阿渡姐,邻里们说看见那个小侍卫把你们带到这儿来了。他们人呢?”
凌羽渡还未说话,那侍卫抱着告状的心思,跪着走到贾言彦身边,正要开口诬赖,贾言彦便冲他发怒道:“你这狗腿子净扯谎,方才你俩的话我都听见了,这姑娘说得对,太子若真要监视贺盟主,为何不派人禀报于我?到底是谁你派来的?”
那侍卫本就心虚,现下见谎言被戳破,又见三人气势汹汹,贾言彦又是个长相凶恶的,此时正怒目圆睁,立刻被唬破了胆,连忙跪下朝贾言彦磕头,颤声道:“贾大人饶命!是……是卡斯帕大人给了我许多银子,叫我来尾随贺盟主的,说让前头那人领着贺盟主到这山里的水潭那儿去,卡斯帕大人就在那儿等着他,又让我在这儿守着,若有人来了,便赶忙进去给他报信……”
“那水潭怎么走?”贾言彦皱着眉,又低声嘟囔了句,“他到底想干什么?”
凌羽渡将方才路上的事与贾言彦说了,又表明了身份。先前凌羽渡和叶倾瑜在边关救下了陶将军、入宫受皇帝赏赐之事,副都官府自然知晓,贾言彦对她们也有所耳闻。又听见方才步秋狐唤她“阿渡姐”,因而并不对凌羽渡起疑,立刻道:“劳烦步堂主看住此人,我和凌姑娘去找贺盟主。”
小侍卫将贺辛然带到了那方水潭边。贺辛然进山采药时经常路过此潭。水潭清澈见底,水波潺潺,倒颇与《小石潭记》中的景象相合。天气闷热时,贺辛然也时常下潭乘凉片刻。
贺辛然正奇怪为何会将他带来此处,一转眼,却瞧见那水潭里正泡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卡斯帕。他正极为享受地泡在水潭里,听见马蹄声,立刻转过身来。
贺辛然心惊不已,立刻扭过头不去看他,却又发现领他来的那个小侍卫霎时间已经不知溜到哪儿去了。
贺辛然心下猜到了什么,因而此刻并不打算下马,只拉着马绳回过身去,做好随时冲出树林的准备,别着脸道:“大人好兴致。既然生病,何故在此乘凉。这潭水阴寒,怕会伤了大人的身子。”
“多谢贺大夫关心。”卡斯帕微笑着,走出了水潭。然而这水潭出不出都没有差别——潭水是极清澈的,“我邀贺大夫来这儿别无他意,我也并没有生病。我只是想着,是否能与贺大夫共浴。”
西域人身上特有的味道已渐渐逼近,贺辛然依旧不去看他,沉声道:“大人既然没有生病,那在下就离开了,不在此处打扰大人的好兴致。”
卡斯帕却一伸手,猛地将贺辛然扯下了马。
贺辛然心惊肉跳,然而他毕竟跟着凌羽渡的师父凌毓棋练过,基本功这几年也没落下,倒是稳稳地落了地。然而卡斯帕身手比他更加矫健,两人没打几合,他便拿臂弯牢牢锁住了贺辛然的脖子,另一手抱着贺辛然的腰腹,几步走到潭边,将毫无反抗余地的贺辛然一把丢进了水里,自己也几步下了水,将贺辛然摁在了水下。待他挣扎的动作小了些,才将他拉了上来。
贺辛然被弄得浑身湿透,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刘海的发丝蜷曲地勾在脸颊两侧,眼皮与双颊都泛着红,软绵绵地趴在潭边的岩石上,不断地咳着,剧烈地喘着气。水珠从他的眼角流下,仿佛他流的泪水。
卡斯帕似乎更加兴奋了。色欲熏心地,他走过去将贺辛然扳了过来,与他面对面,俯身就要去吻贺辛然被憋得有些发紫的唇。贺辛然使尽浑身力气,一手推着卡斯帕的脸,一手推着他的身子,怒道:“走开!你这么勉强我,得不到一点好处!”
“至少我得到了你,不是吗?”卡斯帕一点不愿善罢甘休,不断地向他压来,双手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我真的很爱你,贺大夫,我从五年前见到你时就爱上你了,用你们云朝的话说就叫做一见钟情。这五年我不断向上爬,一步步走到这个地位,就是为了出使云朝,再次见到你。现在……现在……我终于得偿所愿,贺大夫……我会对你好的,你跟我回波斯,我会永远对你好的,求你了……”
贺辛然被他弄得反胃,险些就要吐出来了。他的话如蚊蝇的嗡嗡声一般在他耳边环绕。然而此时又实在挣脱不开,只得拼劲了力气把他往外推。
……到底过了多久?贺辛然并不清楚,他只看见卡斯帕逐渐迷乱扭曲的面孔在不断向他靠近,他的神智也在卡斯帕不断收紧的双手下逐渐模糊。
忽然,他听见凌羽渡在高声唤他的名字。
——这是幻觉吗?还是……
然而,声音由远及近,也渐渐大了起来。传来了不止一人的脚步声。贺辛然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希冀的火焰蓦地被点亮,贺辛然一瞬间又有了力气,立刻吃力地别过头去,艰难地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喊道:“阿渡!阿渡!我在这儿——”
卡斯帕瞬间松了手。贺辛然立刻瘫软在了岩石上。他被掐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水中冰凉无比,浸泡着他的半个身子。一片寒气中,他忽然感觉到一丝异样的温热溅在了他的腿上。他吃力地低头看去时,发现水面上浮出了些丝丝缕缕的白色,从卡斯帕的□□缓缓向他漂来。
下一刻,卡斯帕便被一脚踹在了肩上。他向后趔趄着,在水潭中倒下了,呛了好几口水。贺辛然还没看清来者是谁,便被架着双臂捞了上来。一道熟悉的薄荷叶味立刻萦绕在他鼻息之间。
贺辛然咳着水,半倚半扶地靠在凌羽渡怀里。与她一同赶来的还有贾言彦。
“你怎么样?说话!贺辛然!”
“贺盟主,你感觉怎么样?”
贺辛然一手扶着凌羽渡的肩,一手扶着凌羽渡的小臂,支撑不住地靠在她怀里,不断地咳嗽。凌羽渡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抱紧了他,用自己的体温为他暖着身子,不断为他拍着背。
好不容易咳完了,贺辛然终于缓过来了些,有些吃力地撑起了身子,摇头苦笑道:“没事儿,我身体好着呢。只是有些冷,头也有些晕。”
凌羽渡扶着贺辛然站起了身。他却仍有些站不稳,凌羽渡索性将他背了起来。贺辛然安心地在凌羽渡背上闭起眼。他实在心力交瘁,得休息会儿了。剩下的事,也不用他操心了。
贾言彦亦起了身,一把抓住了穿好衣服想要逃窜的卡斯帕,怒道:“身为使者竟如此不检点,你知错么!”
卡斯帕不断挣扎着,贾言彦却牢牢地钳着他,试图压制住他。他的表情逐渐狰狞起来,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池边低矮的树丛里折下了一枝尖锐的枯枝,朝贾言彦刺去。即便贾言彦反应再快,枯枝也已经在他脖颈上划下了深深一道,血流如注。
卡斯帕被贾言彦三两下压在了膝下,趴在地上不断地呻吟着。
贺辛然大病了三日。太子特准他在四方馆小住,凌羽渡在宫中陪他,太医局院使何立昀奉命亲自给贺辛然瞧病,直到他完全康复为止。为了安抚风华盟众人,太子又赏了洛阳堂口白银百两,又命使者往金陵给洛云川与云曳报信。副都锦衣卫贾言彦亦赏银五十两。卡斯帕暂且囚在狱中。
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上官吟德夸赞太子处事妥当的同时,又怒斥波斯国使者极其无礼,下诏立刻将卡斯帕痛打二十大板,驱逐回波斯国,连带着给波斯国的赏赐都减去了一大半。
卡斯帕离开时,贺辛然已经被风华盟众人接回去了。波斯使者来时的阵仗有多大,回时就有多寒酸,连一路护送的人都从豫州省丞变成了洛阳郡守,守卫也减了大半。
步秋狐作为风华盟的统领代替贺辛然去相送。回来时一脸嫌恶地对贺辛然说:“那个卡斯帕见着我时,当众拦下我,让我转告你,说他对这件事丝毫不后悔。说他若有机会还会再来见你的。”
贺辛然瘪了瘪嘴,强压下恶心道:“我何必理会他悔不悔。圣上已经下诏再不准他再踏足云朝,我看他还有几个胆子敢跑过来。”
步秋狐道:“我和郡守都当众斥责了他,郡守也让侍卫强拖着他离开了。”
贺辛然舒了口气。蒋兰韵道:“兄长以后若再往波斯去,可得小心些了。”
叶倾瑜无奈地道:“波斯国主倒是轻慢,什么人都能派过来觐见。”
贺辛然道:“如今波斯国朝中局势混乱,我猜是因着多方势力挟制,最终才让他坐了高位,占了便宜。”
凌羽渡笑道:“这事终究是过去了。只不过,老贺如今的日子是过得越发好了。我背着你多走了几步路,倒累得不轻。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贺辛然终于缓下了脸,哼笑道:“我还当是你长久不锻炼的缘故呢。”凌羽渡笑着摇了摇头,其余几人都笑了起来。
贺辛然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沓镶金的大红请帖,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道:“还有件要紧事。八月初五太子和太子妃成亲,托曦文的福,昨日我离开前,太子亲自将这沓请帖给了我,让我和小韵、老二带着曦文一同去,老凌和小叶也一同去。趁着还有一个多月,咱们尽快准备贺礼吧。”
凌羽渡与叶倾瑜颇为讶异,问及缘由,才知道步秋狐一家三口也能去原是步曦文的功劳。而她们二人能去则是因为那日保护贺辛然有功,追根究底,也是因着她们二人先前在边疆的功劳。
蒋兰韵笑道:“我原以为太子只会把曦文那些话当做孩子的戏言呢。”
贺辛然轻笑道:“太子如今未及弱冠,何尝不是个孩子呢,把曦文的话当真也是意料之中。他跟他爹年轻时比起来,也稚嫩了不少呢。”
步曦文此时正在蒋兰韵怀里呼呼大睡,丝毫不知道自己办成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