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欢揉了揉眼睛，低头看一眼在床边埋头哭泣的姑姑，她有些懵，直到手腕被抓住，她才恍然，后知后觉的感到一阵紧张。

姑姑好像看到她手腕了。

不知所措间，抬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万峥，他在门口踌躇不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裴欢张了张嘴，眼神中还略带一点茫然，姑姑怎么来了？她为什么哭？真的因为手腕上的那道疤吗？

显然万峥也无法用眼神给她传递答案。

她低眉，继续在姑姑的背上轻拍，言语太过苍白，她一直想不出要怎么出言安慰。

“裴裴，”万峥装作刚上楼，喊了一声，“饭好了，吃完饭再聊吧。”然后转身就走了。

裴欢感觉获得救援，“姑姑，我们去吃饭吧，好饿啦。”

这话一出，姑姑果断抹了抹脸颊的泪，“走，我们去吃饭。”忽略掉花掉的妆，声音又恢复了以往的神采。

裴欢心底松了一口气，隐约猜到姑姑为什么情绪崩溃，但她没说，只抱着自己哭了一场。

裴欢也就打算装傻，渡过这一茬，有些事情就是不适合摊开了说，也没必要太深究，这样会让人都很无措。

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随即将空间腾给了裴以丹。

开了空调的餐厅里，四人围坐，顾忌裴欢这个肠胃炎患者，餐桌上的都是些清淡开胃的菜，但明显众人的食欲都不高，还剩不少。

裴以丹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小欢，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你们这次出去玩要用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只管好好玩，散散心，还有，小哲你现在长大了，要学着照顾姐姐，不能气姐姐，不然，以后别想要零花钱。”

裴欢抿着嘴，感觉姑姑有些太夸张了，但李玉哲特别认真的点头，“放心吧妈妈。”

裴以丹又对着侄女，面容温和：“你呢，什么也别想，好好玩，怎么开心怎么来，想吃什么想喝什么想玩什么都尽管去，姑给你打钱，要是你爸妈说什么，直接把他们屏蔽，听到没？”

“听到了，”裴欢乖乖应答，事业成功的姑姑说话越发不容别人置喙了，特别是在对她好这一事上，姑父那边一家有意见都不敢吭声半句。

裴欢微微叹息，她说不出多让人窝心的话，看着姑姑眼底未能全部遮盖的青色，只道：“姑姑还是要注意休息，不要忙太晚，也……不用太担心我。”

裴以丹如同幼时那般，摸了摸她的头，裴欢垂着的眼睫为之颤了颤。

万峥从入座几乎没有说一句话，沉默到仿佛不在现场，只是视线时不时掠过李玉哲，落到面容有些苍白的裴欢身上，听到长辈对她的那些话，眼底也流露出淡淡的羡慕。

裴以丹还有事，吃过饭就要开车走了，没有机会让她跟裴欢敞开心扉谈一次，但是临别前，裴欢抱了抱她。

在她耳边说：“你是最好的姑姑。”

全世界最最好的姑姑。

所以怎么可能会怪她呢，以前的裴欢不会，现在的裴欢也不会，所以不用愧疚，不用补偿。

裴以丹来时下着雨，下午一点多走的时候，天已放晴。

*

万峥缺觉，进屋午睡去了，姐弟两在客厅大眼瞪小眼半天，然后小的打开电视看起来，大的将笔记本拿了下来开始剪视频，旁边还放了本厚本子跟钢笔，时不时往上写点什么。

裴欢在另一个平台也开了账号，十几秒的短视频在这个平台更吃香，所以她就计划将以往拍的素材剪吧剪吧，运用卡点或者延时效果再配个舒缓的背景音乐，比剪VLOG简单好几倍。

李玉哲很认真的看着动画片，连时不时跳出来的广告，他都一点不炸毛，是个情绪很稳定的小孩，反而是剪视频的裴欢受不了了，那广告的声音咋咋乎乎的，词也洗脑，她直接扫码开了会员。

“谢谢姐姐。”李玉哲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很是体贴地询问：“姐姐渴不渴，我给你倒水喝。”

裴欢想了想：“喝。”

于是他跑去厨房拿了两瓶矿泉水。

……

万峥只睡了一个半小时，出来后就看到如此和谐的一幕，裴欢闷头剪视频，李玉哲看熊出没看的捂嘴直乐，但又小心着不发出声音吵到姐姐工作。

万峥跟裴以丹聊过之后，就像弄清楚了森林被迷雾笼罩的原理，但同样懂得保持界限，就同上次在纹身店，他从来都不是刻意去探听她的过往。

但是，知道后，在面对她时，内心难免多了些触动。

他睡眼惺忪地背靠着墙，脑子也还有些混沌，他看着距离最近的裴欢背对着自己，在认真的剪辑着视频，脑子里不由想起对她的最初印象。

好麻烦。

是的，他那时候真的是这样觉得的。

万林要他多给予几分关照，他虽有些不耐，但还是在她身上留了几丝注意力，所谓关照，也只是顺手而为，他一个人住的时候，也要吃喝，不过多添一双碗筷。

但是好在，她到来之后，很少给他带来不便。

还提出交伙食费，甚至房租，小镇上的自住房，要什么房租，所以只收了伙食费，他其实收的也心安理得，因为他从小受外公外婆的教育就是，该拿的拿，该要的要。

亲人之间也是跟利益挂钩的，就像，他的父母能在一起就是允诺了外公他们，第一个孩子出生后，归属于那边，跟他们姓，由他们教导。

……

客厅里的两人是听到了身后开房门的动静，但是都有沉迷的东西，所以没多在意。

裴欢抽空往身后瞥了一眼，就看到万峥倚在墙边，嘴角微扬，眼神却有些空洞，她还没见过这样的他。

内心第一反应就是，万老师睡傻了。

不过想到这一切的起因，裴欢又有些愧疚，眨巴了下眼，转头小声提醒：“万老师，要不你再去睡会？”

万峥回过神来，他本就个子高，而裴欢如今还是坐着，所以呈俯视姿态，黑亮的眼睛看向她，视线不由自主就落在她有些脱水的唇上，不过很快就移开了，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暗哑低沉，“不睡了，再睡影响晚上的睡眠。”

裴欢就没多劝，转回去继续剪视频，不过这会儿她也想起了一旁看电视的弟弟，“李玉哲，你今天看电视的时长——”她的话音拉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