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实在太坦荡了。
从不屑于撒谎之人的目光,无比坦诚,又明亮锐利。
从伶仃孤女爬到一国之师的位置,艾斯黛拉从不以阴谋为耻。没有满腹阴谋诡计,若非思绪阴郁复杂,根本不可能有她今日的位置。
阴谋是她的圣剑。
她注视着潼恩的眼睛,试着去正面相迎对方的剑锋。
但她的剑,在太阳般的骑士面前须臾折损。
无法控制地心跳加速,呼吸紊乱,手心出汗,就像第一次被传唤到警局的孩童。普通的孩童。艾斯黛拉第一次因杀人而见到骑士时,心底未起丝毫波澜。那个边想边徐徐道出的谎言,至今仍旧无人识破。
所以……
她真的很讨厌潼恩。
总是逼她失控,打乱她的计划,让她变成笨蛋,手足无措。
“噗——”
对面的人沉默了几秒,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潼恩一头雾水,看着向来优雅矜贵的女子狂笑拍桌,脸颊涨红:“蠢货,这就让你扯上爱了?奴仆本来就要满足主人的一切需求,包括生理需求。别说是亲你一口了,就算想和你玩sm你也只能乖乖听从。”
潼恩皱了皱眉:“sm是什么?”
“……”狂笑声蓦地止住。奥蕾莉亚拿起刀叉,状似平常:“吃饭。”
吃饭?
兔耳朵一竖,不快当即被抛至九霄云外,拿起刀叉,风卷残云。
软软见状大惊,连忙跟上潼恩的节奏,可她哪里比得过在北境生吃龙肉茹毛饮血的野蛮骑士,银叉刚往盘中伸去,松软小巧的蛋糕们便被一扫而空。餐刀不过切下了一片薄肉,再抬眼面前都只剩锃亮的空盘!
软软哭丧着脸:“妈妈你看她!”
“别再抱那种可笑的妄想了。”母亲的回答貌似牛头不对马嘴……
没等软软琢磨出什么意思,潼恩边嚼边接话:“我随口一问罢了,鬼知道你反应这么大。”
她吃得快活,说话一点不影响她大口吞咽。艾斯黛拉却是一噎,心中气闷得差点摔了刀叉。
什么叫反应这么大!
要不是你在外面和别的女人喝酒上床,我怎会疑神疑鬼患得患失,现在也不会因为你一句话就手忙脚乱……不,要不是你,我为什么要关心谁和谁上床,怎么可能情绪激动失去理智……
都是你害的!你倒好,成天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挂念,阳光开朗地当个纯粹的白痴。
她攥紧了刀柄,银叉几乎在手中扭曲,不过又悄无声息地在魔力下复原。闷不做声地吃了一会,艾斯黛拉终究没好气道:“你没亲过人?”
“亲过啊。”
当然了,在外面不知道和多少女人亲过了吧!
她笑得温柔:“呵,那还能装得这么纯情呢,真是了不起啊。”
潼恩放下了刀叉,郑重其事:“我只亲过一个人,以后也只会亲她。谁像你?人尽可亲。”
软软心中大喜,连忙趁着空隙攻城略地,疯狂搜刮。
“人尽可亲?”艾斯黛拉亦是一笑,齿缝间却透着寒意:“说的不是你吗?”
“你!你!你!”潼恩生平从未遭受过如此污蔑,哪怕别人造谣她喜欢吃屎她也只是嗤之以鼻,但造谣她人尽可亲,决不允许!!!
“我以兰斯洛特的姓氏起誓,我这辈子只亲过艾斯黛拉一个人——除了刚刚被这个恶心的家伙偷袭的那次!”
气愤到极点的女仆拍案而起,直指奥蕾莉亚的鼻尖,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二人同时愣住了,大眼瞪小眼。
不是……她……她怎么把兰斯洛特都说出来了……不过也无所谓吧,这家伙又不知道兰斯洛特,艾斯黛拉是谁……
潼恩心脏砰砰狂跳,兰斯洛特的名号岂能轻易搬出来发誓。她用这个名号来宣这种誓词,被她爹听到了又要打断她的腿……
还好奥蕾莉亚只是个书中的小角色,什么也不知道。闻言也只是皱眉:“满嘴胡言,兰斯洛特与你有什么关系?用别家的名号起誓,无耻。”
“……”
潼恩无语凝噎,一屁股重重坐下:“吃饭!”
一看餐盘几乎都空了,她相当自然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软软碗里叉起一块蛋糕。
“啊啊啊啊啊啊!”小兔崽子吱哇乱叫,双臂护住自己的碗,冲奥蕾莉亚尖叫:“妈妈你管管她!”
“你真的,只亲过一个人?”
可惜,她亲爱的妈妈始终注视着讨厌的阿兰姐姐。
潼恩渐感不耐烦,冷笑一声:“怎么,你嫉妒啊?”
对方这下总算低头扒拉自己的面包和肉汤了。
“……嗯。”
良久无言,冷不防吐出一声低低的嗯。
潼恩喷饭咳嗽,险些噎死:“没必要吧……你也挺受欢迎的啊。”
“我刚刚只是哽住了,白痴。”好心安慰只换来对方一个白眼:“我嫉妒你?还是嫉妒那个被一只蠢兔子喜欢的女人?快点吃,吃完去洗碗。”
这次潼恩倒没有多少怨言。对方做了一桌子菜,她洗碗是应该的。
但是……怎么能这么说她!
她才不是蠢兔子……她是兰斯洛特的长女!是兰斯洛特的继承者!是兰斯洛特的天才!怎么就和兰斯洛特没关系了……
不过,要真让奥蕾莉亚知道兰斯洛特和她有关系,就真的麻烦了……
好!暂且原谅她的无知。
潼恩心里倒想开了,只是边想边洗碗,一个没注意,手中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