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驻地的那天晚上，唐尧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听到一个声音在身后呼唤他，亲切而熟悉。但就在他要转头的时候，被一双手制止了。

那个声音似乎笑了，带着些许腼腆，“阿尧，看到你和安歌学长相处的越来越好，我挺为你开心的。”

唐尧认出了身后人，“吉美？吉美你干嘛不让我回头？”

吉美从唐尧身后搂住他，软了声音道:“我现在丑丑的，不想让你看到……对了阿尧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唐尧以为吉美又有些自卑了，刚想说什么，但听到吉美有事要说，于是道:“你说。”

身后人沉默了几秒，开了口道:“阿尧，我听到了一件事，所以专门跑来和你说。”

“嗯？”

吉美的声音变得虚弱，但却又有力，“当年凌云的向导的死不是偶然，是凌云让他去偷袭的西里斯，他们还一直在做虫族和人杂交形成母胎，从而培育有人类意识的母虫，控制虫族为己用的实验。”

唐尧心头一跳，猛得回头，“吉美，你怎么知……吉美？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唐尧眼中的吉美此刻已经毫无人形，虫族的节肢从他的身体中伸出，墨绿色的血液从他胸口的黑洞流出，他的双眼之上长满绿色的复眼泛着贪婪的光，嘴唇以不可置信的弧度裂开为口器，流淌着唾液。

还有……明显虫化的下身。

刚才搂着唐尧的，是他身上伸出的唯一柔软干净的触手，但也是虫族用来进食的营养管。

吉美似乎想和平常一样笑笑，但是已经做不到了，他“后退”一步，尽力压制体内的虫族基因，道:“阿尧，刚才借着你们杀死母胎的时机，我将我的精神力分了一部分出来，这才能……来见你。”

唐尧往前一步，吉美就会拖着他已经异变的节肢往后退，他的嗓子干哑，“也就是说……刚才我杀了你？”

吉美弯下身，用一种很温顺的姿态歪头看着唐尧，声音一如从前，“阿尧，你救了我。如果你不动手，我迟早会被母虫吞噬，虫族基因里的掠夺和嗜血是无法抗拒的，我不想变成怪物。”

泪水从唐尧眼角滚出，他失态地呜咽着:“这是梦对吗？只要梦醒了，我就能在学校再见到你对吗？”

精神力不会骗人，从一开始唐尧就知道这是吉美。

他现在不愿相信。

吉美往前一步，想像往常那样拥抱唐尧，但是他已经……没有一双可以拥抱人类的手了。

他只能伸出额头的触角，在确定没有污渍后，探下来轻柔地擦去唐尧的泪水，“阿尧不要难过，我们该开心的，我们所相信的西里斯将军并不是嗜杀乱杀之人，我们没有错。”

唐尧的泪水止不住，但他知道吉美的时间也等不了他再悲伤下去，他往前一步，看到后退的吉美，他一步又一步向前。

“阿尧你不要！”

吉美慌了，节肢在慌乱中擦破了唐尧的脸颊，于是他停了下来，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唐尧靠着吉美的身体，低声道:“吉美你太大了，我抱不住了。真是的，也不知道弯弯腰！”

“……”

在吉美小心翼翼弯下腰的时候，唐尧摸了摸他的头，手感是虫族外壳的坚硬滑腻，但是却又温暖，“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吉美，你一定会……你那么努力，那么好……明明该有更好的人生，你甚至还没找到你的亲生父亲……”

吉美的身影逐渐透明，预示着他这残存的精神力即将消散，“阿尧……我该走了，帮我和凯瑟说一声对不起，是我强求了他。还有……我父亲可能……也不希望我去找他吧。”

鲜红色的泪水从吉美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双眼中流出，虫族无泪，他只能从眼中流下血。

最后一刻，吉美仿佛变回了原来的样子，他用力拥抱唐尧，笑着道:“能认识你我真的很开心，再见了，我最最最爱的阿尧。你要和安歌学长好好的，你可是帝国的金羽花，高傲的四殿下，不要再为我落泪了，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