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敲门声响起,藏马还没从“醉酒”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觉得自己不太正常,但他没有犹豫,迅速地走向了门口,充满期待地开了门。
七海建人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走廊光线很好,没有任何阴影可以让人躲藏。
“找我有事?”藏马再次扫了一眼走廊,他动作隐蔽,神色如常,一本正经。
七海建人非常在意社交距离,在看清藏马刚沐浴完,正用毛巾擦头发后,踌躇地没有迈出自己的脚,犹豫道:“我可以等你方便的时候。”
藏马古怪地看看他,侧开身子让开进门的通道。
七海建人原地挣扎片刻,抬脚迈了进来。
“上次比较匆忙。”七海开了个头,他说话的时候表情几乎没有变化,连嘴角的幅度都几不可见,严肃的有些过头,“并没来得及向你道谢,想来十分失礼。”
藏马歪头,表示疑惑。
七海沉吟片刻,递过来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道:“一是为了道谢。”
藏马失笑,接过盒子。
“另一方面,上次你说到只要意识到灵魂的存在,灵魂受过的损伤就能逐渐自愈。”
这个转折有点生硬,藏马疑惑道:“难道你没有自愈吗?”
他用探究的眼神观察七海建人,对方的灵魂强度凝实,受损的地方已经基本恢复了。
七海:“不,恰恰相反,我觉得很好。”
藏马意识到了对方的意图:“所以你是想知道……”
七海接了下去:“灵魂相比于□□而言过于脆弱,我想知道如何防御针对灵魂的攻击。”
七海建人的确靠谱的过分,不仅小心谨慎,而且未雨绸缪。
“很难。”藏马摇摇头,“对人类来说,意识到灵魂的存在已属不易。”
七海问:“毫无办法吗?”
“一些特殊的灵界道具,或者像你之前做的那样用咒力包裹住灵魂。”藏马认真回答,“人类自出生开始就囿于□□,对□□的控制越发熟练,对灵魂的认知就越加薄弱,这是天然的法则。”
藏马停顿了片刻,开口继续:“我个人的方法对你也并不适用。”
七海沉默地看了他一眼,知道话还没说话。
长久的静默后,藏马不痛不痒地接了一句:“我付出的代价是,生命。”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藏马没把话说话,七海建人意识到什么,他没有催促,但藏马并不想继续说下去了。
藏马失去的当然不仅仅是生命,还有庞大的妖力与漫长的寿命,是一夜之间从S级妖怪跌落成肉体凡胎,他困在这具躯体里,不想被同化、又逐渐被同化。
他开始有了人类的生命历程、有了人类的社会关系、有了人类的情感维系。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觉得这些有什么好的,束缚住了他,让他不再像是个妖怪。但后来,后来……
亲情滋养了他的灵魂,南野志保利为他建立起的情感纽带使他变得更加强大,当他有了想要守护的家人时,他再一次蜕变成了S级妖怪。
失去的东西以另一种方式回来了,那么……
属于我的感情,会一直是我的吗?
属于我的人,也会一直等我吗?
一刻钟后,毫无收获的七海建人与藏马作别。
藏马随意地将换洗的衣物丢进脏衣篓,拿了几件外套准备换下T恤,因为方才头发没干,T恤已经洇出一摊水渍,粘在身上很不舒服。
在洗手间换衣的同时捋了一下思路,醉酒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可能是错觉,所以现在的判断是否准确,藏马不太确定。
但自己给自己出了好大一个难题,这个事情是可以确定的。
藏马想起了五条悟的那次表白,在五条家宅,昏黄的灯光、流水的月色、廊外的微风,每一幕都很生动,闭上眼,就在眼前循环播放。
他的神情一下子变得怔忪起来,那股甜腻的酒味再次萦绕他的周围,挥之不去、若即若离。
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一开始就应该,就应该……
哎,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啊。
从一开始就是针对我的精心布局,畑中秀一和雪村萤子的性命握在“冒牌货”手上,与他交易和建立束缚是必然的结果。
算准了我的软肋。
充斥着对我的恶意。
拿捏了我的自以为是。
这是觉得我不会在意五条悟的死活,所以才有恃无恐的。
是吗?
那如果我偏要在意呢?
我从来都有力挽狂澜的勇气和能力啊。
藏马轻笑了一声,因为想得太入神,连房间里何时进来一个人都未曾察觉,等到回神之际才听到了些许动静,从洗手间探头出去。
只一眼,方才那些离奇的思绪一瞬间远离,甜腻的酒味再次浓烈起来。
不知何时登门造访的五条悟随手把玩着放在桌上的礼盒。
那是一罐茶叶,不像是藏马的风格,却出现在藏马的房间,令五条悟一脸莫名地反复打量。
藏马斜靠在洗手间的门框上,他问:“任务完成了?”
五条悟用一种“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的表情撇嘴,然后将茶叶罐子放在了桌上,“谁这么老土送茶叶?让我想想,这个事情二十岁以下的小可爱们肯定做不出来,那么……我猜是七海建人。”
藏马就笑了,他海狮鼓掌,绿色的眼眸一片温和与从容,他说:“好厉害,猜对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