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里朦胧恍惚,下一秒膝盖发软,蓦地踏空。
石头打磨成阶梯。
山门一级级流下,如同记忆的长河。而她的出了错,中途截断、空白,一不留神就坠入万丈深渊。
她不想这样。
拼命发出了求救信号,却永远堵在冰冷的高墙之后。
自寺门起大约第十级台阶,如果认了命滚下去,大概会粉身碎骨。
万籁俱寂,没有人听见她的呼救。
但是他——那道影子——紧紧揽住腰肢把她捞回来。清晰的轮廓近在咫尺,和梦中一模一样。
“师弟……”宁蓁无意识呼唤。
师弟还活着。
他后来怎么样了?
黑影虚浮着飘向夕明谷的洞穴,引她走进比深邃处更深的地方。他失去了伤痕累累的肉/体,连那只她唯一能牵住的手都已经化为茫茫灰雾。
他说自己是谷里的影子,内心却不愿让宁蓁亲眼目睹真身。
“你走吧,师姐,沿着这条路走出去。”
他为她指路。那副诡异的壁画就是提示,风朝东,月晕朝西,洞穴里还有其他出口。
浓重的雾渐渐散了,淌在地上。她想触碰,他却从指缝间流逝。
“我们一起……”
“不,我无法离开。”
狂风骤起,裹挟着黄沙冲进洞内,嶙峋山脉摇摇欲倾。
石壁漫出雨水,她的衣物彻底湿透。
“师姐,原谅我。”
他气若游丝。
“原谅我……不能带你走……”
雨瀑汹涌,冲垮了天与地。
……
老城区夜幕低垂,坠向山对面的重檐与青砖红墙。
宁蓁眼里滚着泪水,问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对吗。
她亲手在他身上刻下了咒文:不要对我说谎。
一旦违抗即将迎来剜心蚀骨的痛。
……
傍晚,日渐西沉。
她说了出来,去直视潜伏在寺庙和宿舍里盯着她的那双眼睛。
“小唯,你来福缘寺做义工……不只是为了寻找灵感吧。”
凉风吹拂。
安唯手中拿着啤酒,蓦然转向的那张脸写满错愕。
……
脑海中很乱,乱得漫无边际,不断闪回走马灯似的片段,让人分不清哪一刻才是“现在”。
夜里,他们沿着山门走下去。月光晶莹剔透,路旁仰躺着一只鸟,浑身僵直,一动不动。
有些鸟类死亡后被剥制成标本。
另一些鸟类不能,它们死前就已经四分五裂。
尾羽、喙、趾爪、眼先、翼下覆羽。
视线没有落点,在树影间风雨飘摇。她想到妈妈,那是个她从未见过的女人,然后想到师弟,他的刀遗留在崩塌的山谷里,她十分后悔没能把它拿回来。
终于,宁蓁放弃了忍耐,失声恸哭。
“师姐……”
谁?
谁在叫我?
温霖跟在她背后。
为什么你叫我“师姐”?
为什么你……知道我的梦?
他走过来借了肩膀给她。眼泪迅速淋湿了衣襟,宁蓁空洞的目光打着颤,艰难攀上去,看见他纤长睫毛下流露出幽晦的悲伤。
“……师姐,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