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霖,你得为今天付出代价。”
她的前男友用鞋尖碾灭火星,扬长而去。烟扔在草地里,他没放过这个证据,手上套着袋子拾起来——
水坑里的半截香烟,和塑封袋里的。
两根,烟卷的圆周与直径皆相似,排在手心里几乎重叠。
同一个品牌?
那人抽的烟价值不菲,应该不容易出现同款。为什么如此巧合,偏偏掉在捕鸟网下?
难道他的目标不只是沐沐……
叮咚,又有消息提示音。
「今天路过超市饮料柜,想起我捡过一张校园卡」
——“我想找的东西就落在那里,那个公园。”
北城二中的校庆上,他提起虐鸟案的事发地,引来赵安琪的疑惑。
——“这么说的话,的确,我好像顺便捡到过奇奇怪怪的遗失物。”
「上面都是英文,什么University,具体哪个学校我忘了。名字那栏写着Zhao Mo」
温霖呼吸一滞。
时光倒流,十年前,十五岁的女孩怀抱物理试卷小跑着。头上有只鸟叽叽喳喳,唱得很好听,她决定追过去看看,却不小心摔倒在灌木丛里。
糟糕,卷子洒了一地!风吹着,她急忙收拾,手下摸到几根羽毛,还有一张硬硬的卡片。
“哎呀,学生卡?Name:Zhao Mo……英文应该倒过来念吧,Mo Zhao……”
赵安琪摸摸脑袋,自言自语。
“魔爪?谁会起这么奇怪的名字啊。”
倏忽间,鹭山的细雨变作瓢泼大雨。
竟然……
他得立刻告诉她。现在就打电话,不,不知道她能不能接受。要当面说才行。温霖浑身湿透,飞速拨开眼前的雨水:师姐今天还好吗?最近想不想出去走走,观鸟或者去海边……
*
——“人们说,看见红月亮的时候准没好事。”
亲手创作的短篇小说竟成了她的谶。
所有影像愈发遥远。夜空,灯,车牌,兔子摆件,黑巧克力。又是解离症状。引擎的噪音也消退了,意识向上飘,飘到头顶俯瞰着自己。
车停在河边的草地上。
她想下去,车门却封死了。
“想跑?”
湿淋淋的嗓音爬上耳廓:“不记得了?坐在我副驾驶的人,没有一个能轻易离开。”
“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
思绪在飘,宁蓁竭力拉回注意力。
莫昭开了顶灯,光线刺眼。一只手探过来,攥紧她心脏一般抚摸她的长发。
“结婚。”
他的喉结像上下滚动的铁块,眼里满是狰狞的血丝。
“你的基因加上我的基因,我们会有个完美的孩子。你可以教她鸟哨……”
她僵在那儿,双目瞠着,一时来不及回答。
“你总是这样,蓁蓁。”莫昭一个人演着痛彻心扉的独角戏,“反应太冷,太无聊。谁会觉得你有意思?那个年轻的小网红么?”
粗重的鼻息打在脸上。说到温霖时,他的五根手指依次插进她的发丝,死死揪住。
宁蓁被迫仰起头,密密麻麻的痛。
噌——!
脑中瞬间划过尖锐的啸叫。
“我想起来了。”她喃喃道。
“嗯?”
“你……”
酒精藏在甜味里,她不知不觉喝了很多。因为果汁的甜能压下威士忌的辛辣,他十分老道,尤其对这种没沾过酒的乖乖女。
——“不好意思,小朋友喝醉了。”
二十岁的她向下倾倒。男人将她揽进怀里带离酒吧,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一直下坠,下坠,落到很深很深的洞里,最后落到宽阔的大床上。
“唔……这是哪里?”
眼皮好沉,每根睫毛都重得像铅。男人更沉,黑压压的铜墙铁壁,扑在她身上。
“你说呢。”
他笑,一边低语,一边松开领口和领带。
“我不知道。”
她也笑,但她没发现自己在笑。
男人擅长调情,捏住她的下巴往右侧轻转。床边横着一面镜子,光滑的,长长的,映出他们纠缠的肢体。
她不能装傻。他的衣服都脱掉一半了,两条腿趴伏着,蜷着,分开来压制着床单。她忽然觉得那姿势好丑。
“你好像一只牛蛙。”
她被灌了好几瓶酒,拦不住心里的东西往外漏。
男人手上一顿,游刃有余的微笑逐渐凝固。
他审视着女孩的脸,满面醺然,亮晶晶的眼睛噙着醉意。多漂亮,可他全身偾张的血液霎时枯萎,取而代之的是扭曲上涌的怒。
他掀起那滩长发,给了她一巴掌。
噌——!
她开始大喊,尖锐得像划破玻璃,像不间断的警报。
——宁蓁想起来了。
那是……与“爱”截然相反的东西。
后来莫昭甚至送她安然回家。他没有实施器质性的伤害,却策划了一场漫长的报复。
直到现在。
“你恨我。”
车内,她冰冷地瞪视他。
对,你恨我。
但酒精和慢性创伤让我忘掉了恨意的缘由。
“爱与恨,只有一线之隔。”
莫昭的蛮劲发泄在她的头发上,只要缠住,宁蓁就无法脱身。
她第一次觉得长发这么致命。
“蓁蓁,说你会给我生个孩子……不,应该生两个,三个。”
他似乎忘情地想象着某些场景。
“……”
宁蓁再次阖了眼。
“在祈祷有谁来救你么。”镜片后面,他的双眸渗出精光,“你猜猜我为什么要开来郊区?”
她如同潜水一样屏住呼吸。
“一个害怕人群的人,怎么横穿北城的高峰期?”
傍晚七点。桥上,车辆川流不息,匆忙归家的时候,没有人会为幽邃的河水停留。
“认命吧,你永远也逃不掉。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