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它在搬救兵,但主人反而更生气了,吓得小狗直立正。她还没见过温霖发火的样子,眉目锋利,确实让人心生惧意。她想劝两句,说饶了小狗吧,它脖子弯得都像一条蛇了。
宁蓁挪到他身边蹲下,伸手往他手背上拦。
冰冷的温度。
好像冷血动物的体质,无论内心多热,都透不过肌肤。
她突然想起他和莫昭唯一一次正面交谈,剑拔弩张的氛围,险些点燃森林里干枯的风。
宁蓁的手揽上来,他气已经消了一大半,但小狗要立规矩,该教训还是得教训几句。
“师姐你不能宠着它。”
“我给你买一套新的。”
不能宠小狗,那宠你好了。
虽然根本谈不上“宠”,一套典藏版漫画大概四五千块,作为礼物她完全负担得起。
温霖的耳朵泛起薄红,无奈地叹了口气,撂下手。沐沐瞧准时机扑上去舔舔他下巴以示讨好,尾巴快要摇上天去。
先做错事,再拼命摇尾巴道歉惹人怜爱。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避免犯错?
指尖滑过他冰凉的手背,放开。亲吻的余韵尚未消退,他却在那时轻皱了眉。
果然,她还是不知道小狗到底在想什么。
*
后来几天生活照旧,住在同一屋檐下一起吃饭,互道晚安,谁都没再提起那天在床边亲了又亲的场面。
早在那之前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情侣。小唯说过,寺里人错认过,狐狸和仙女也开过玩笑。温霖曾经主动抱她,她也总顺手牵他衣袖,时隔十年再重逢,两人已经不可能再囿于朋友关系,她以为不用再明说了。
况且,也说不出口。
春天还没来的时候,大数据把他推送到宁蓁眼前。以前她在李肃家创伤发作,想着干脆拨开卫生间的小窗户一跃而下,那时她幻想鸰一能救她,带她逃到遥远的地方。
而现在情形一百八十度逆转。
不仅名字喊不出来,连看都不能看,否则满脑子都是他说“不喜欢就推开”时闪着笑意的眼睛。
略微得逞又清澈真挚。
他们是同一个人。她知道了他黑色口罩下的脸,再刷到视频,思绪难免飘向屋子里另一个房间。
嘴唇似乎残存着犬齿轻碾的感觉。
唉,取消算了,取消。
宁蓁狠心点下屏幕上的红按钮,用户A897DE3关注清零。
“师姐,来玩游戏好不好——”
主机从卧室搬到客厅,捋清复杂的走线接上电视。温霖站在房间外敲敲,从门缝递去一只游戏手柄。
几秒钟后,悬空的重量有了依托。
窗外刮着风,飘起小雨的气息。再过一天即将迎来休息日,惬意的周四的夜晚,他想和师姐分享他精挑细选的游戏。
她问:“玩什么?”
他说:“艾尔登法环。”
手柄只有一个,宁蓁自己玩,他坐在旁边看。《法环》有很多《黑暗之魂》的影子,都是硬核高难度尝试让玩家在里面受苦的游戏,他很喜欢,但今晚推荐给她多少夹带了点私心。
师姐握着手柄开始创建人物。他视线落在她蹁跹的手指上。
之前每次牵她的手都事出有因:森林里差点摔倒;第一次创伤复发;去沉睡的地方探望家人。每次,师姐都需要他,她岌岌可危,仿佛少了那点微不足道的支撑就要骤然倾塌。
他总是顺势而为,可如今机会消失了。
她变得更平和,更坚定,好像离开他也能过得圆满。
温霖渐渐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他实在渴望了太久太久,终于靠在她身边时反而犹豫起来。捧在手里怕化了,眼睛盯着又怕跟丢了,明明已经足够谨慎,现在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爱她。
他看着师姐专注的侧脸,心脏在全身游走。
《艾尔登法环》是好游戏,尤其在难度设计上。
新手教学后出门,遇见广袤荒凉的平原,史诗般的音乐响起,大树守卫骑马甩枪亮出血条。第一次接触的玩家几乎没人能通过这个看门boss,攻略也推荐先绕开升级后再回来报仇。
如果她打不过,也许会问“怎么办”,然后他接住手柄,自然而然牵上她的手。
无伤大雅的小心机,但这次他过分天真了。
因为师姐是个隐藏的专业玩家。
她视线钉在电视屏幕,目不转睛。第一次“YOU DIED”,没关系,还有第二次第三次。她在沙发上坐得笔直,全神贯注推着摇杆。死亡是家常便饭,却激起她的好胜心。很快,她掌握了翻滚的技巧和节奏,初始角色的小直剑一刀刀砍在boss身上削掉了一半血条。
“……”
“呃……”
“啊好可惜……”
宁蓁遗憾地按下X键满血复活。他在旁边害怕干扰她,话也不敢说。
房车里的场景忽然在脑中复现。
——““双人游戏一个人通关好难,你是高手啊。”
——“不算吧,我只是没有朋友。”
两个月前温霖只顾着为“没有朋友”四个字难受心疼。今天,他只能抓住她复活的间隙问想喝点什么饮料。
“梅子汽水。”
胜利接近,她微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