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查组众人穿过带着积水的操场草坪，来到了教学楼的会议室中。

推开会议室门把手的瞬间，混合着咖啡与油墨的气息扑面而来。康裕丽校长首先同温向宜、张平握手，表示欢迎市局和发展学院的领导调研指导，我们全力配合。“各位领导这边请。”

主宾席上的红木座椅已提前摆好便签牌，众人依次落座。陆瑾年摘下金丝眼镜时，金属镜腿与桌面的玻璃处接触，发出极轻的“咔嗒”声。这位省教育厅最年轻的女副处长笑容里藏着刀刃般的锋利，此刻正凝视着林知韫膝头摊开的文件夹。

林知韫看着陆瑾年的双眼一一扫射过桌面上的文件夹，依次翻开了暑假研学、特色作业、高考总结、开学教研组计划等。

“听说二十一中是外语特色校？”她的声音落在会议室的静谧里。

“是，我们去年接待了阿穆尔共青城市代表团、萨哈（雅库特）共和国纽巴尔区代表团还有泰国留学生等。”康裕丽回答。

“特色材料缺乏体系化建设。”陆瑾年的视线停留在“课程思政融合路径”几个字上。“比如这个俄语戏剧社……”她的眼神停留在墙角褪色的海报上，上面还依稀看见“2019圣彼得堡国际青少年艺术节”的字样。

“好的，我们立即整改。”林知韫回答，目光越过陆瑾年，落到了她身旁的陶念身上。十年前还扎着马尾辫小姑娘，此刻穿着淡紫色的真丝衬衫，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随着笑意轻轻颤动。

“陆处长的经验可是我们的财富。”温向宜突然转头对右侧的陶念笑道：“你看我们新入职的主任科员小陶，也是二十一中毕业的，是林主任的得意门生呢。”

众人检查过材料，一一提出相应意见，便深入班级听课。

电子铃声刺破教学楼的寂静时，陶念正望着窗棂上的雨渍出神。于刚刚突然拽住陶念的衣袖，“陶姐当心！”她这才发现自己险些撞上褪色的流动红旗——2015年度优秀语文教研组的字样正在霉斑中喘息。

时隔七年，陶念又一次回到了二十一中的语文教研组办公室。

语文教研组长徐青云和她的徒弟陈宁月正在讨论昨天开学考试的作文没几个写得像样的，甚至有的学生字数都不够的时候，忽然门被推开，听见清脆的女声：“徐老师！”

徐青云一怔，她抬头望去，正对上陶念身后的林知韫。

“你是……陶念？”徐青云的声音有些惊喜。

“是我呀！”陶念挽着林知韫的手臂蹦跳着，“您怎么认出我的？”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捂住嘴，四周正在嬉笑的同学如潮水般退去。

“当年还是小姑娘，如今都这么大了！”徐青云老师感慨。

“想不到徐姐还记得。”林知韫说。

“当然记得！那时候批作文，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就喜欢看她写的作文。”

她抬头望着远处体育馆的爬山虎墙，“当年成天缠着你林老师看书，现在倒是厉害了，听说考上了京师大学的研究生，还考进了晋州教育局？”

“还不是当年林老师教导有方。”陶念得意地睨了林知韫一眼。

“领导对方案提出了很多要求，这几天还得加班整改呢。”林知韫耸了耸肩。

“林姐，你的学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了，”陈宁月笑着说，“陶同学，你快劝劝你林老师，别成天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抓紧嫁人。”陶念回头看见林知韫放下了手里的会议记录本，灰白已漫上了鬓角。

“谁说的？主要是也没人敢追我啊。”林知韫忽然哑着嗓子，无奈地笑了笑。

“真的？”徐青云的眼睛亮了起来，“要什么样的？姐给你介绍！”

“要能一口气做二十个引体向上的。”林知韫扯了扯有些松垮的领口，露出下方的锁骨，“最好带着八块腹肌跑出来，头发上还沾着汗水的那种。”

徐青云突然笑出声，“你知道我表弟在体院当教练吧？上次看见他带学生训练，那腹肌……”她故意拖了长语调。

林知韫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抓起包里的矿泉水猛灌两口：“老徐你这是要拆我的台！”她突然加快脚步，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快点走啦，再不去食堂就要没好座位了！”

林知韫回头看陶念，发现她正在走神，便问道，“要不要去我的办公室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