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初,地里没有几个人。
深秋的气息愈发浓厚,天气逐渐转凉,寒风中夹带着一丝丝刺骨的冷意。
田野上,玉米杆已经被收割殆尽,只留下一片片空旷而辽阔的黄土地,以及偶尔可见的几捆遗落的秸秆,在秋风中轻轻摇曳,显得有些孤寂。
树木的叶子几乎落光,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伸向灰蒙蒙的天空,偶尔有几片顽强的叶子在风中挣扎,最终还是飘然而落。
林间,几只小鸟在枝头跳跃,寻找着最后的果实,它们的叽叽喳喳声在寂静的林中显得格外清脆。
不知谁在田里烧秸秆肥田,黑乎乎的烟慢慢的飘着。
多活了30年,果然都不一样,张翠翠在心里想着。
现在地里还能有秸秆,过几年要求不能焚烧秸秆,再过几年连家里边做饭都不能用秸秆烧火。
现在是种田的好时候,身体好,可惜没什么肥料。
不种田?那也不行。
得交公粮,交提留。
他们这帮农民,年轻的时候捆在土地上,年纪大了出去打工,什么时候不挣钱。
李大牛腿快,张翠翠走了没一半,就看见李大牛往回走了,后面跟着婆婆。
婆婆现在还不到60,腿脚快的很。
大姐生第一个孩子的时候,她还跑到东北去照顾闺女坐月子。
那年婆婆四十九岁。
今年婆婆五十九岁。
“翠啊,回来了。哎哟,这就是我大孙子。”
看着孙子,婆婆脸上笑出了一朵菊花。
“娘,你是不是又要说那房子都是孙子的?”
“哎呀,翠啊,这房子不是恁的吗?
“没有二弟的份了?”
“按说,应该有他一间半。”
张翠翠试探婆婆,婆婆还真这么想?
“娘,你要这么,那这房子,我不要了,谁爱要谁要。二弟,那就把我的钱还给我们吧。还给我们钱,房子也不是我们的了。娘,你不是说为了孙子扒房子拆屋都行吗?就说我和大牛,给二弟还的那些钱,这房子现在也全是大牛的。现在我们不要房子,这房子全是二弟的。他还给我们500块钱,我们去找亲戚借借,把这大孙子的罚款缴了吧。大牛。你说是不是?”
李大牛还没说话,婆婆就开始了。
“翠啊,你这是失心疯了!谁家不是这么过来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不靠着儿子孙子我靠什么?贷款不也是为了为了你们结婚?再说了,大牛是老大,他不顾着弟弟顾着谁呀?”
婆婆一边说话,一边看着李大牛。
“娘,你别和我说这个,你也说了,一辈子就没干过活,为闺女的时候,你两个哥哥,不用干活。嫁了人,也不下地。是,你生了五个,那和大牛有什么关系?寡妇是不容易,可你有两个儿子,凭什么养老就指着大牛,那二弟就不是你儿子了?”
婆婆干脆不和张翠翠吵架。
张翠翠想起来就生气,上一辈子就是这样。
除了二弟妹生娃那几年,婆婆就没去过二弟家。
说是给钱,那钱都是婆婆一个人攥着。
不说别的,二弟汇款从来都不给大牛。
汇款单子大牛从来都没看过。
这就是亲娘亲兄弟。
二弟,那是去世后单位给出面办丧事的人,这样的人对亲哥哥防成这样,不就是怕亲哥哥花了老娘的养老钱吗?
张翠翠又想起一件事,上辈子自己和大牛这次回来,没在家里呆几天,家里形式严,罚款没交。
就这么两个人把大女儿瑛子放老家,说是和老娘作伴。
结果就是村里不知道谁给二弟打了电报,说是老娘病的不轻。
二弟回来的路上带了六百块钱,丢了。
这事儿一直到张翠翠临死都是个谜。
倒是瑛子和小二子长大后,听张翠翠这么说,有另外的看法。
“妈,奶奶和二叔肯定知道是谁打的电报,他们不说咱就不知道。你们去东北一去五六年,家里是什么事儿也不知道,可不就是他们说什么你们信什么。说是六百,谁知道到底是多少钱。哄你们两个大傻子呢。”
瑛子说完,小二子也说,“我二叔那样的干部,别说养一个老娘,他们工资刚毕业就好几十。这都2000年了,一年给我奶奶能有二百?反正不可能是好几千。他退休工资都要好几千,给自己老娘几百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