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儿子记住了。”在母妃面前,樊龄重似一只泄了气的小猫一般。
“去忙你的事吧。”陈淑妃闭了眼,不愿再多言。
待樊龄重走后,婉音才奉上春茶一盏,还不忘给樊龄重说好话,“五殿下近日一直在忙太后寿辰的事,都瘦了,听说前两日皇上还夸咱们五殿下事办得好,孝心可嘉呢。”
撩开眼皮,一双凤目里除了疲惫还有掩不住的忧色,“这两日你派人出去查一查,四殿下近日在宫外都与什么人来往,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人。”
这种事儿婉音不止干过一次,轻车熟路,不必陈淑妃过多言语,自是了然 ,“是。”
......
原本按照太后的意思,今年的寿辰不必操办,但宫中事多,不仅太子去世,又逢梨明阁大火,总让宫中上下人心惶惶,便借此事冲晦。
太后生辰与陈淑妃生辰日子相差不多,距离前次樊龄誉带着陶茵来春生殿受气已然过了十天。
而赵燕胜和押解的官员尚未入京。
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大操宫宴,很难不让人多心,是不是皇上要借以此事试探一二,毕竟私放盐引一事可大可小。
陶茵亲眼所见,不止陈淑妃拉下脸来开口求樊龄誉网开一面,这两日想要求见之人都被他隔在门外,无论是谁。陶茵算是想明白了,这位仁兄是真的不怕得罪人,连圆滑的迂回婉拒都不会。
宫中梦州台席间表面一派祥和,丝竹之音绕梁不断,实则暗处早已波涛汹涌,太后着一身蓝锭玉瑶织锦如意袍与皇上一齐端坐主位,其下依次是皇后与陈淑妃,皇子们则是允王坐在最显眼的位置,众大臣依位入席,待樊龄誉入殿请安拜寿之后,便坐到了一处不算起眼的角落。
允王樊龄适是众皇子当中的佼佼者,于朝堂之上行走游刃有余,昔日太子在时也难掩其锋芒,自太子之后众人皆在买股未来储君之位,众皇子中唯有樊龄适封王,且在众位皇子中名声最好,眼下是最热人选,攀附之人叠加三层。除了他之外便是樊龄重这位后起之秀,今年才进入朝堂之中,陈淑妃是皇上的宠妃,自也集中了一些官员的目光。
樊龄誉在人多时目光很少放在旁人身上,只独坐一处默默无闻,眼前是穿红披绿的舞姬翩然,他只伸手将一碟子漂亮的点心端到眼前,小声道:“这是梅雪糕,口味甜软,你尝尝。”
陶茵嗜甜如命,右手捏起一块放在嘴里,吃起来有些马卡龙的滋味儿,她也只是咬了一口便又放下,可樊龄誉却皱了眉,“不合你口味?”
“不是,我听杨京说你从小就不爱吃甜的,我尝尝味道也就算了,别再齁着你。”
她这般体贴惹得樊龄誉会心一笑,又伸手够了清茶递到樊龄誉面前,“快压一压吧。”
穿过层层人头,陈淑妃有些犀利探究的目光落在了远处樊龄誉的脸上,正睹他唇角微动自言自语,疑惑间端起茶盏细呷一口茶汤,却没见着席后有一人影正朝樊龄誉所在方向行去。
樊龄誉正帮陶茵挑选点心,全然没有留意到身侧有一抹玉桃粉款款而至。
鼓乐声间,忽有一声清丽女声在身旁响起:“给四殿下请安。”
听起来陌生,樊龄誉下意识转过头去,是一个年轻女子,着一身玉桃粉的衣裙,眉目似画,手捧酒盏。
“你是......”略一打量,他对此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臣女杜嫚唯,见过四殿下。”
女子微微一福身,直到樊龄誉听到这个名字才记起她是谁,正是前些天母妃想要塞给他的人。
他对此女无感,亦不想与她扯上什么关系,只细不可瞧的点了下头算是应付,便将脸转回前方。
这般冷漠似早在杜嫚唯的预料之中,眼底滑过一抹失意,紧接着又勾起唇角上前一步,福身将手上的杯盏奉上,“臣女斗胆,恭请四殿下清饮一杯。”
余光瞥见那杯盏就在旁侧,樊龄誉只抬手敷衍道:“我不胜酒力。”
指节稍一碰到酒盏,下一秒便由杜嫚唯手中滑落,酒水溅了樊龄誉一身,银杯落地,于乌玉砖上砸出清脆突兀的声响,众人目光纷纷朝这边投来。
杜嫚唯花容失色,忙跪伏下来掏出帕子为樊龄誉擦拭衣袍,这举动声响引得高位席上几位长辈目光也集中过来。
“那边是怎么了?”皇上稍一抬手指了前方,丝竹之音与舞姬翩然同时禁住。
“回父皇,是儿臣不小心打翻了酒盏。”樊龄誉站起身来,面朝高位解释道。
此时皇上自然也留意到他不远处的那抹玉桃粉红,眯眼指问:“那是谁啊?”
似早有准备,杜嫚唯忙回道:“臣女杜嫚唯,见过皇上。方才失手打翻了酒盏,污了四殿下的衣衫,也惊了皇上太后,臣女惶恐。”
“皇上您忘记了?她是我曾跟您提过的,我嫂嫂的表外甥女。”见皇上似印象不深,陈淑妃便又补充道,“这孩子自小养在我兄嫂家里,从前嫂嫂也带她入宫几次,我看着着实喜欢,干脆就将她留在了身边,是前两日的事。”
皇上这才终想起好像是有这么个人,在某些事情上到底是太后更敏锐一些,她远远瞧着席上那两个人,不禁笑道:“哀家记得陈淑妃之前好像提过,要将一位姑娘指给誉儿,可是这位?”
太后这一问正中陈淑妃下怀,只见她喜笑颜开道:“母后好记性,正是她。”
樊龄誉见太后父皇一脸赞悦的模样心骤然揪起,甚至有些后悔方才站起将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不过是下意识的行为,在此刻却显得尤其暧昧,好似他在护着杜嫚唯一般。
“啊哦。”陶茵手里还捏着半块点心,没忍住发出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叹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