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等咱们入京了,我就陪着你出去玩,你放心,整个京城我都要带你逛个遍。”
这姐弟俩都是土生土长的寿阳人,何良夫更是掌一方兵事,在当地名声甚好,此次调京,不免让陶茵多心。
这次她回到现代查了一些资料,据她所知,建阳帝在位三十二年,而如今已经是建阳二十六年。
仍记得她初次来大祁时是建阳二十三年春,她来回一趟在她看来不过是时光未走,可这边已过了近三年。
风水轮流转,三年光阴足可改变太多太多的事情,彼时她对樊龄誉的那些好感,两个人并肩同时存下的那些默契与暧昧,虽于她而言历历在目,可谁知经年风干,在那个人的眼中是否依然?
对此陶茵没有自信,她也不觉得会有谁会守着一道有去无回的影子,世上没有那样的人,因而重归大祁的这三天,她不敢打听也不敢问京城的事,也从不敢提及京城里那个人。
可是随着离得京城越来越近,她就再也抑制不住心里的好奇,还是忍不住和何遇安打听起来。
寿阳何府山高皇帝远,问了也是白问,好歹何遇安自小见识多些,想来会知道些什么。
“我身子不好,说不定去了京城,能碰上厉害的大夫,一下子就给我调理好了。”陶茵抓耳挠塞也不知道怎么切入话题。
“嗯,对,”何遇安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爹说了,到时上了京,看看能不能请求皇上让宫里的太医给你调理一下,宫里的太医皆是杏林圣手,医术高明着呢。”
“那有没有什么皇子啊,公主之类的得了什么病是被太医治好的?”陶茵一顿,“我听人说,四皇子好像身体就不太好,是不是?”
“哪来的四皇子啊,”何遇安一笑,“现在四殿下已然封了征王,入京若见着了得尊称一句征王殿下。”
眼皮一滞,陶茵手上的盏盖没拿稳重重扣在桌上,好在瓷器做的结实并无碎裂。
“怎么了?烫着了?”何遇安并非瞧见姐姐脸色变化,忙又招呼桃珠过来,“盏盖脏了,给换新的来。”
征这个字号,很容易让陶茵想到两个字“德征”。
德征二字正是樊龄誉的年号。
在前两年以陶茵所见,樊龄誉是完然没有夺嫡优势的,可她不晓得这二三年间的空档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竟也被封了征王,此事一出现,就代表了那一天不会太远了,为他激动的同时,陶茵也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历史的齿轮不会因为她这只虾米改变,纵然有万般不解,可似乎该来的还会来,她只是旁观者,只是一个没买票误闯斗场的观众。
说不出是替他高兴还是什么,只觉着自己手心儿发凉,也不晓得激动个什么劲儿。
“征王......”脑子有些不清楚,自己在匆忙间囫囵着查了一些资料,可到了何皎皎的身体里就越发的记不清楚了,很多重要的细节都想不起来,何皎皎的身体素质真是影响太大,强理了思绪,陶茵才又接起话头,“征王年纪很大了吧。”
“哪有,尚不满二十三,丰神俊朗。”
彼时的破碎小奶狗,动不动就自己在角落里委屈的樊龄誉,如今竟比她现实还大了一岁。
她明明还想问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就不敢再提了。
生怕何遇安告诉她,樊龄誉现在春风得意,妻妾成群,儿女双全......
查资料的时候关于樊龄誉的后宫她没来得及看,只看了一些大概,可是现在那些知识点又变得很模糊,根本派不上太大的用场。
何夫人水土不服,一路颠簸劳累,还要费心照顾女儿,三管齐下便有些体力不支,最后只能在官驿多逗留了一天才再上路。
好在众人体力都快要到了极限的时候,终于入了京。
皇上亲赐了何家府宅,在相对热闹的北安街,自寿阳迁来京城官升两级,一时间何家风光无限。
何皎皎的三位庶妹一时也成了京中热议的焦点,可何家长女何皎皎却无人问津。
故地重游,陶茵哪有心思管身外之事,她这几日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见樊龄誉,毕竟在所有人眼中,已经过了三年,她去了见到了又该怎么说?告诉他自己是陶茵?
然后呢?
何皎皎在家中最受宠,所以何府中最好的园子也给了她居住,三个庶妹每次见了她也规规矩矩的,从没有过小说里或是电视里那种张牙舞爪的情况发生,陶茵和她们相处还算愉快。
可随着一窝蜂来提亲的人越多,桃珠的脸色就越难看,听到旁院里的吵杂之音,一直在窗下绣花的人用手里的铜剪将丝线当麻绳剪。
“你这是跟谁咬牙切齿的呢?”陶茵伸着脖子问。
不问还好,一问桃珠就像被人挑了闸,酸着个脸泄洪一样说个不停,“京城的人可不比咱们寿阳人老实本份。”
“怎么了?”
“大小姐,您看看自打咱们入京这些日子,上门的人有多少,咱们何家的新门槛都快被踩破了,都是些上门恭维还抢着为那三位小姐说媒的。”
“这不是好事儿吗!”显然陶茵还没有体会到桃珠的言外之意。
“依我看,那些都是势利眼的小人,看着咱们大人在皇上面前得脸,都巴巴的攀上来。”
“那不是正常吗?”
“我就是......”桃珠有些话放不得台面上来讲,生怕伤了自家小姐的心,可又不吐不快,牢骚了半晌,竟也挑不更何适的字眼儿来吐槽,只能气的抠裙子边儿。
好在陶茵歇了两天,脑子也跟着清醒了许多,很快便会意了桃珠的意思,笑得肩膀都跟着颤,“你是不是觉得没人跟我提亲你看不过去啊?”
“啊!”桃珠眼睛睁的圆圆的,倒没想被她这么直白的问出,一时拿不出合适的措辞解释,“不是,大小姐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那些人......”
“无所谓,”陶茵两手一摊,“没人来提亲我谢谢他们,我不需要有人来提亲,我也没想过嫁人,就这样看着她们热热闹闹的,过阵子我跟着吃席也挺好的。”
何皎皎算不上丑,可身宽体胖,与那窈窕清丽的三个庶妹无法相比,且何良夫虽是升职,可在偌大的京师最不缺的便是高官重臣,高门可以在众家贵女中寻品貌俱佳的,低户愿意攀扯却又不敢贸然求娶生怕得罪了新贵何家,索性求娶何家庶女最为妥当。不过按理来说何皎皎也是可以嫁个不错的人家的,可一到京城,无数名医郎中请到府里,旁人一打听,便知是给何皎皎调理身子,不免又让人猜测何家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疾病,更不敢轻易上门。
“话是这么说,”桃珠丧眉搭眼,她是家生子,自小跟在何皎皎身边,说是主仆,更像姐妹之心为她忧为她愁,生怕何皎皎难过,既当安慰她也是安慰自己,“没关系小姐,京城能人多,待过些日子将您的病彻底治好了,京城里的小郎君可不就随您挑,到时候咱们挑个顶好的,让那些势利狗眼看看!”
“什么探花郎啊,状元郎啊......”
桃珠越说越起劲儿,丝毫未察觉自己无意中漏了嘴。
“什么什么什么?”陶茵一下子抓住重点,双手撑着桌案自椅上站起,朝着仅有一窗之隔的桃珠问,“什么病?我有病?我有什么病?”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人脸色一白,下意识的捂嘴却为时以晚,只能慌乱的摆手狡辩,“哪有什么病啊,小姐您听错了,您好着呢,就是身子弱而已......”
虽相处不久,可这阵子陶茵也瞧出来了,桃珠这小丫头脾气直,心眼实,更不会撒谎。
一早便觉着不对,陶茵绕出桌案来到窗前,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她,将桃珠盯的心虚脸白,“你最好老实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病?”
“我就说嘛,哪有好人整天吃药的,就算是补身子的,也不能拿补药当饭吃啊,一路上喝不了汤药就吞药丸子,哪有这样的?”
“小姐,我忘了,夫人刚才让我过去一趟,我得先去夫人那,一会儿就回来!”桃珠眼见着糊弄不过去,一溜烟儿便跑了。
瞧着桃珠狼狈逃窜的背影,再想着之前那副不可说的神情,陶茵不禁想,这位何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