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针一弹,指向整点。
杯口猛地被拉远:“啊,到点了。”
“什么?”
周颐愣住了。
第一声短促的笛鸣从窗外传来,世界忽而天旋地转。
腿一软,周颐跪坐在地。他拼命掐住虎口,却抵不住注意力开始涣散。
陈酽放下水杯。
水面荡漾片刻,静下来,如同一潭死水。
陈酽垂眼望着他,只喃喃出一句:
“确实是好货。”
周颐显然意识已涣散,那对向来温和的黑眸逐渐散了焦距,内里的恨意却逐渐旺盛。
陈酽慢慢蹲下身,手指拂过他滚烫的脸颊:“不要喝离开了视线的酒。小嶷,这可是你说的。”
周颐张张嘴,像是想骂,却只是陷入了沉睡。
“嘿咻!”
男人将周颐丢进副驾驶,撑着腰喘了口气。
他本来酒就没怎么醒,又忽然被那个拿刀威胁他的小疯子叫来干活,心里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
男人盯着周颐陷入深眠的侧脸,忽然有些牙痒痒。
对于玩乐,男人一向没什么禁忌,男女上下怎么爽怎么来。在他看来,周颐虽然是个异乡人,但那什么,怎么说来着……真正的审美足以跨越国籍。
反正周颐坏了他的好事,他现在摸一下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男人喉头滚动,探手向着周颐脸颊摸去。
下一秒,冰凉的刀刃抵上他颈侧。
男人忙不迭举起手。
“滚。”
陈酽脸色很臭。
男人细长的眼皮一跳,磕巴着:“但、但这是我的车。”
陈酽眯眼凝他片刻,忽而抬手将某样东西丢出去。
男人手忙脚乱接住,是一枚车钥匙,上面的标志闪亮得吓人:“这这这……”
陈酽却不再啰嗦,脚一蹬,利落跳上驾驶座。
锁芯一转,破吉普叮哐叮哐地运转起来。
车体的震动中,陈酽双手捧起周颐的头,轻柔地摆正了位置,好让周颐可以舒服地靠在车窗上。动作结束,手却没急着收回,指腹蹭过轻垂的长睫,温存而缱绻。
“那个?”
窗外男人试探着开口,声音有些哆嗦,显然是被这天上掉下的大馅饼给砸晕了。
陈酽按下手刹,而后将半边胳膊搭在车架上,回头看向男人,眼里带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好好享受九千转的速度吧。”
看着男人兴奋起来的醉脸,陈酽冷笑一声,戴上墨镜。
破吉普启动,缓慢地向停车场出口驶去。
出口旁停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驾驶座上的男人正低头查看手机,神色有些焦急。
两车缓缓交汇。
周颐头抵在玻璃窗上,眼帘紧闭,全然不觉地与轿车里的人擦肩而过。
沈行之突然抬起头。
他看见那辆远去的破吉普,好不容易有了点希望的心再次沉沉地落回谷底。
太反常了。
距离说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分钟,可他仍没有收到周颐的消息,而本来约定了要来的埃文也没有出现。
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夸张的轰鸣声忽而自停车场深部炸开,朝出口处飞袭而来。
沈行之腾地坐直了身体。
是陈酽的车!
那车开得很快,快到几乎是瞬息间便越过了沈行之的车,又很快在岔路口超过了破吉普。
沈行之一脚油门到底,追上去。
落在最后的破吉普不紧不慢驶入另一条岔路。
周颐在一片黑暗中醒来,身体沉重,肌肉酸痛得几乎站不住。
他强撑着摸出暗室,阳光骤然涌上来,刺痛他的眼睛。
他抬手挡在额前,定定看着眼前的一切。
餐桌上的水杯,客厅一角蒙着灰尘罩的画具——
他又回来了,回到了两人出发前的起点。
陈酽到底要干什么?
周颐忽然有些茫然,像是对着数学压轴大题咬笔的高中生,绞尽脑汁却仍混混沌沌。
他永远也推测不出陈酽的下一步要做什么,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每一秒都是未知。
周颐想逃,可手却在按下门把前停住了。
万一门从外面锁上了呢?万一打开之后发现陈酽就站在门后呢?万一他按下门把的瞬间某处就会有一颗炸弹爆炸呢?
万一、万一、万一……
周颐的脑袋里被种种无可挽回的猜想填满,他忽然感到恐惧。
心脏咚咚地跳着,一团虚无而冰凉的黑雾笼罩在那颗跳动的鲜红四周,在捕风捉影间摇颤。
出口就在前方,可在诱人的光芒前,周颐犹豫了。
他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对他说:
或许留在黑暗里才是更好的选择。
忽然,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