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颐没有停留,陈酽也没有出声。
因为没有立场。
是自己活该,陈酽想,是他害惨了江嶷后又把周颐拖下水,他现在所要面对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是他的报应。
“酽,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母亲开了口。
这个女人总是可以在每一次摔倒后迅速爬起,她很快就想好了应对措施,只要她的这个儿子有一点像她,这件事就不是没有回旋的余地。
“其他的我都会安排好,你要做的就是对公众说是他强迫了你。只要你听话,你依然可以回到公司,依然是我的儿子,依然过你锦衣玉食的生活。”
陈酽垂下眼:
“可他没有强迫我。”
女人笑起来,像是在嘲笑她儿子的单纯。
“结果重要吗?噱头才重要,没人会在意真相,人们永远只能记住最吸引眼球的那一点。”
就像陈酽在江桥边做的那样。
他只需要一句话,就足以让一个人万劫不复。
“考虑得怎么样?”
陈酽抬起头:
“我明白了。”
“嗯!这个好吃,果然没有白白期待!”
只尝了第一口,西蒙便迫不及待地点起头来,叉起一堆薯条往周颐盘里送:“你快尝尝!”
“好。”
周颐笑着接过西蒙的“投喂”。
虽然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上了几天,但现在也不算迟。
正值饭点,餐厅满座,最前面的墙面上大屏电视播放着新闻,混着热闹的人声,一切都显得无比鲜活而又富有人气。
忽然,西蒙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抬头看向电视。
“来了。”
周颐跟着看过去。
电视上正播放着记者会,是直播。
画面中央,陈酽垂头坐着,旁边的女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背,眼中尽是心疼与体恤。
周颐忽然就没了胃口。
“啊!是那个事!”
餐厅里有人最先反应过来,惊呼一声,瞬间点燃了讨论的热情。
“我想起来了,是不是说豪门婚宴当天,新娘落跑,新郎和男人开房那件事?”
“有钱人可真是够会玩的,啧啧啧。”
“谁知道是不是那个新娘不检点,抓不住新郎的心,人家才会……”
“喂你这个人在这说什么屁话啊!”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不知是谁指着电视叫道:“开始了!开始了!”
餐厅瞬间安静下来。
周颐将身体的重量压在椅背上,攥紧了手里的银叉。
不管打着什么主意,尽管使出来吧。
电视里,像是听到了周颐的心声,陈酽抬起头,镜头外的闪光灯不断点亮他的脸,映出他青黑色眼圈:
“照片里拍到的,都是真的。”
女人适时拍拍他手背。
话筒放大了呼吸里的颤意,陈酽深深一吸——
“周。”
周颐肩膀猛地一抖,而后才反应过来是西蒙在喊他。那对碧透的绿眼看着他,坚定而充满力量,莫名让他安下心来。
周颐稳稳心跳,再次看向电视。
不过走了一会神,电视里便已变了局面,不知道镜头外发生了什么,只见女人站起身,挥手阻拦着什么人的闯入,神色里是少见的慌乱,闪光灯不停,光色不断映亮陈酽无表情的脸。
场面混乱起来,就连现场外的餐馆都炸开了锅,作为主角的陈酽却恍然置身于教堂的忏悔室里,万籁俱寂。
“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
讨论的众人瞬间安静下来。
“居心不良的人是我,我隐瞒身份欺骗了他,又耽误了我的未婚妻。对不起。”
最后一个字说完,身穿制服的警官闯进来:
“陈酽,我将以绑架罪正式逮捕你,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将成为呈堂证供。”
陈酽举起手。
画面骤然黑下来,而后被电视剧取代。
餐厅里响起一阵意犹未尽的怨叹。
绑架——
周颐看向西蒙。
西蒙冲他眨一下眼睛,“怎么样,是不是很出乎意料。”
“你……”
“嘿嘿,是那天我去找沈的时候遇上了一个绿眼睛的大叔,他问我陈酽到底做过什么,我就如实以告啦。”
看来,埃文最后还是选择站在安娜那一边。
周颐忽然有些开心。
这下,安娜应该就可以和她的姐姐在一起了吧。
看到周颐的笑意,西蒙也笑起来,他戳戳周颐握着银叉的手,“快吃快吃,再不吃就凉了!”
忽然,餐厅外炸开一声雷鸣。
西蒙看向窗外密布的阴云,忽然想起自己没有带伞,“要下雨了?好烦啊!”
周颐却笑起来:
“夏天要来了。”
门被敲响的时候,周颐还以为那是雷声。
房门拉开,门外站着浑身湿透的陈酽,他仰头望着周颐,一滴雨水顺着他发尾滑下:
“周颐,我没有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