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熠点点头,
若是余思被发现了,也不知傅久檄愿不愿意放过。
“不过,”余思又说,“从他们口中,我倒听到了一些原委,其中一人说到了‘有恩’和‘王后’两个词。”
慕偕轻声:“看来傅久檄的这个堂叔伯对他母亲有恩。”
“想来你们也能看出,现今的岭南王后并非傅久檄的亲生母亲。而傅久檄的亲生母亲,也就是前岭南王后,死在了六年前,死因是王宫走水。
“可九华府走水,偏偏其他人都没死,就死了一个前王后,是很蹊跷。岭南前王后,是我母妃的妹妹,她对我很好。因此,我查过一段时间她真正的死因。”
按这般来说,慕偕和傅久檄原来是表兄弟么?李熠想着,又望向慕偕。
慕偕接着道:“若是具体来说的话,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愁’罢了,喜旧厌新是常态。”
“毕竟这任的岭南王也不是什么良人,品行不比傅久檄好上哪儿去。”说到这里,慕偕的眸子暗了暗,声音里也似带了些厌恶,“谋杀发妻这事既干的出来,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九华府主殿内,傅久檄的指节握在王座上,因为用力而隐隐发白。
这肮脏至极的位子,他果然还是不想要。
他只想要他的母后、箍句和聊玉他们回来,哪怕他们只活在一个普通百姓的家庭里……平平淡淡呢。
如今是何等模样呢?他自己疯了,他母后死了,箍句也不在了,聊玉将他们背叛了个彻底。
“傅永极,你想活还是想死?”他笑着问地上那人。
岭南王用力抬起头来,被鲜血浸透的眼睛看着傅久檄,他狰狞笑起:“傅久檄,我怎么不知道,我这是养了头狼啊……”
“你看看你这副样子……你真想让我活吗?!!”他咽下去一口血沫,语气森然。
傅久檄眉眼弯弯,声音甜腻,“父王,您想想,儿臣几时违背过您的意思?”
“只要您想活着,儿臣是万分赞同啊……定让您体验那活着还不如死去的滋味。”傅久檄咬紧了牙,却还是笑,“您从我小时就说,不准我哭,我哪回不是乖乖听话?您告诉我,想坐这岭南的王,就一定要狠……”
“我不能心软,不能有弱点,我不能和母亲亲近,必须日日帮你批阅公文,必须去把每门课业都做到最好……你知道,我有多羡慕旁人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你不知道……”傅久檄瘫坐回王座之上,“你什么也不知道,我受了伤,你只说这是磨练,我功课不好,你便劈头盖脸一顿辱骂。”
“你说你幼时多么用功,说你多么多么难才爬到这个位子,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吗?我讨厌这个位子,讨厌这个身份……还有啊父王,你不是想和北域那些蛮族混在一起举起反旗吗……”
“你想做什么?……”听到那么多,他都没有任何反应,知道傅久檄说到这个,傅永极终于又开了口,他表情里藏了些惊慌。
“啊……没什么,就是父王您这模样好丑,月阮她指定不喜欢。”傅久檄眉眼弯弯。
月阮是新皇后的名字,傅永极自以为没几个人知道。
“你那么喜欢她,我也是不明白了,这痴情怎么就不能用在我母后身上了?”
傅永极看过去,啐了一口唾沫,
“你说她?凭什么!你以为她是什么好货色吗?她勾搭那么多人,还妄想得到我的爱?不可能……咳咳……傅久檄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傅永极此生做过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娶了月阮,杀了她!”
“这么坚定忠贞啊……没事,你且放心,你的月阮会下去陪你的……”傅久檄冷冷的笑,他的母后回不来了,他们都得去陪葬。
傅永极大骂,他的表情比先前更加狰狞了,骂完之后,他又低声下气去求,那姿态卑微到尘埃里……傅久檄偏就要棒打鸳鸯。
“父王,儿臣会让她和你隔着一座山头下葬,毕竟生同床了死就不必再同穴了,不是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从高位上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生身父亲,又重重踩上这所谓父亲的胸膛,鞋尖用力碾压着、磨动。他的眼睛看着殿门的方向,外面是苍白的天空,一如他母后下葬那日。
纸钱漫天,灰烬飘飞,他披麻戴孝,守着灵柩。里面的人儿经火烧后,已然面目全非,音容笑貌回荡脑海……如今百般千般,却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回忆。
殿外是傩舞,舞者是祭司。
祭司殿门里,此刻也是布作了灵堂,傅久檄想,他倒是忘了。
那里无人烧香守灵,只挂了几条白绫,这也是不为人知的。
自昨日祭司死去,倒像是没掀起任何波澜。那日跳傩舞的少年成了新的祭司,上了任,首先便是说:
祭司死讯,不必向外宣扬。
他名唤作许世喧,据说是祭司捡来的孩子。
少年一身黑色袍子,雪色长发披散下来,长到了脚踝。他赤着足,踝上戴着个银铃环。
水汽氤氲,袅袅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