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茶对他突如其来的热情搞得莫名其妙,他指指王屹的高领衬衫:“行,那到时候约个时间较量较量……黎盏是个不怕热的你也不怕热?高领衬衫不憋的慌么?”
王屹摸了一下领口,笑了一下:“被骗了。”
薛茶看着他回座位的眼神充满迷茫。
我语文不好。
所以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了别让我做阅读理解?!
你话多我能理解啊!闲的没事和黎盏学什么言简意不赅?!
*
今天考完试还得扫个除。
薛茶严重怀疑这个流程走向不对——谁考完了试还能好好扫除?
不过他想错了,看着班级里多数人兴致勃勃地掏出钢丝球后,他又一次开始怀疑自己阅历严重不足。
黎盏撞了一下他的胳膊:“想傻逼一回么?就当没考好发泄一下。”
薛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点头,就这么傻傻地答应了。
然后他看着黎盏递给他一个钢丝球,把自己的那个钢丝球丢到地上,用脚踩住。
然后的然后,他看见徐艳踩着高跟鞋优雅地走到讲台上,非常正经地宣布:“扫除开始!”
然后的然后的然后……他看见了徐艳把手机放到讲台上。他听到了动感的音乐声。
周围的人都把钢丝球踩在脚下,然后跟着音乐一起开始晃动着刷地。
“摩擦摩擦,在这光滑的地上,摩擦,摩擦……”
考试算什么?成绩算什么?排名算什么?在这洗脑魔性的扫除活动中通通靠边站。
薛茶索性放飞自我,摇头晃脑地一边蹭地一边跟着哼:“摩擦摩擦……”
旁边的黎盏平心而论,这次唱得还算凑合。
谁能想到他们这么傻逼地蹦了两个点的迪呢。
一路从“摩擦摩擦”晃到“Some superhero Some fair tale bliss”。
横贯古今,东西合璧。
不过别说,还真挺解压的。薛茶现在考个年纪二十开外都能平和微笑了。
带着堪称和蔼的微笑,薛茶背着包回了家。
薛易看见他这样,随口问道:“看样子考的不错?”
薛茶微笑着答:“没啊,错大发了。”
薛易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没看错啊,是笑着的……没考好你笑啥?”
薛茶微笑着答道:“我心静时,何时不见如来。我心静处,何处不是西天[注]。钱财分数不过身外之物,人生短短几十载,何苦因为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自寻烦恼呢?做人呢,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薛易眨巴两下眼睛,然后从厨房走出来,摸了摸薛茶的脑门,嘀咕道:“这也没发烧啊……你这孩子看小说看傻了吧?”
薛茶一巴掌拍开薛易的手。
好在一个晚上足够薛茶恢复正常了。
他在第二天起床后破天荒地在自己一堆废纸里找到了被淹没的语文练习册,夹带着套卷。
前两个星期的他觉得三中师源普通生源匮乏,所以觉得自己可以轻轻松松名列前茅,所以肆无忌惮。然而事实告诉他,天外有天,他的对手,不只黎盏。
第一么?没关系,争一争就到手了,没那么难。对手么?没关系,有了竞争对象才更有动力。
倒不是他觉得第一名有多重要,就是不服而已。他要考一次第一,至少证明自己能行。
因为有成人考试要占用他们学校当考场——薛茶觉得这环境可谓接地气得很――所以他们周六没补课。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放松两天,也意味着他们再次到校就要面对自己的月考分数以及排名。
心放松了皮马上就要跟着一起松,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对比简直不要更明显。
所以薛茶到了班级以后听见的是一片唉声叹气。
他把练习册甩到桌子上,“啪”的一声,班里瞬间静了下来。
他不喜欢背东西,连英语单词都是靠练习磨出来的,现在轮到语文文言文,也没差。他翻开文言文专项,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反正都考完了,干嘛总住在昨天不回来呢?”
他这时候还是底气很足的,但是一等苏姐走进教室,他就硬气不起来了——考砸了,实在没法有底气。
苏姐气场其实超强,只是因为平时和学生们玩得开,让人忽略了她的强大气场,但是她一不苟言笑起来,真的让人不自觉缩缩脖子。
苏姐拿着英语答题卡面无表情地走进教室,“啪”地往讲台上一撇。
完犊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苏姐要骂人,这都是上天拦不住的事儿。
果不其然,苏姐下一句是:“我知道你们对学英语没兴趣,甚至对学习都没什么兴趣,我不奢求你们个个上三位数,但是你们好歹给我考出个两位数啊,考个位数的几个意思?是对我不满还是怎么的?!这儿的题你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题型就算别扭至少也得习惯些了吧?做了这么久还不如人家刚转来不久的薛茶!人家都上一百二了!”
上了一百二的薛大学霸:“……”
苏姐,实不相瞒,我是奔着140去的……
那边苏姐还在进行思想教育:“人家还没适应这题型就一百二了,你们这群个位数的好意思?!你们再不跟着听跟着学,就等着被人落下吧,到时候你哭都没地儿哭去。三中算不上多好,甚至可以说是比较糟的,但是你看哪个老师没认真教?教学是相长的,你们不好好听,基础打不牢,老师就讲不了什么难题,教学水平会大不如前的,你们争点气吧,啊……”
苏姐当过几年的班主任,所以有点职业病,特别看重思想教育,每每都要苦口婆心的来上几句。
思想教育差不多到了尾声,苏姐拿着成绩单开始念分:“王炯,143;黎盏141;周轩,135;李雪130;薛茶128……王屹,15……你就是个棒槌!李陶滔,10……棒槌!”
发完最后一张答题卡,苏姐抖抖自己的卷子,说:“咱们班前面的同学还是很不错的,分在那儿摆着呢,谁敢说三中分低?那是他们没看见分高的。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没看见分高的?就是因为分低的太多了。就是那些个位数十几分的啊,你们蒙题就算全蒙B得的都能比这分多吧?我逮只鸡在选项上撒一把米,人家叨对的都能比你们多!你们现在是什么呢?你们就是当个绿叶子,为了凸现人家前面的有多优秀的,懂我的意思吧?长点心吧,啊,我都替你们着急……来,看题。”
苏姐说的没毛病,三班前面的学生确实很优秀,平时默不作声的,但是就是能窜进年级前列。
语文不好的薛茶没来由的想到了一句话:会咬人的狗不叫……虽然这个比喻不太恰当,但是至少意思到位。
三班平均分不怎么高,因为分高的是真高,分低的也是真低,中等的人少,所以完完全全两个极端,平均分难看也是真的难看。
下课铃响起,薛茶已经开始提前进入“视死如归”的悲壮气氛里了——下堂课是语文。
任哥是挟着七月的寒风进来的。
进来的第一句话是:“我没锤死你们真是我仁慈。”
任哥的眼睛似有若无地扫过薛茶:“不是这古诗文言文还背不明白?这几十个字儿这么难?很难么?有什么难的呢?嗯?薛茶?”
薛茶:“……”
任哥:“这作文还好吧?你条理清晰你牛啊,把作文列成理科证明题你更牛啊。你说是吧,薛茶?”
薛茶:“……”
任哥:“文言文翻译解词都给你们了对吧?你们去问问现在哪个高中文言文给你们这么讲?直接背的东西你们还背不好?啊?薛茶?”
薛茶:“……”
这致命三连问。
*
排名什么的是在第三节课的课间宣布的。
黎盏班排第一,年排第二。
薛茶班排第二,年排第五。
曾经的他薛茶以为自己只要和黎盏竞争,闭着眼睛都能至少排到年级第二。但是……现实告诉他这很难。
是金子总会发光的,破烂的矿石中仍会藏有金子,而只要是金子,就不会绝被埋没。
薛茶受挫,也受教。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学无止境。
所以不再狂妄自大,也不再自怨自艾,平常心,尽全力。
他愿意恣意又清狂地,为自己的不服搏一次,为自己的青春搏一次。
*
在薛茶埋头刷文言文阅读的时候,他的语文答题卡悄悄被王屹抽了去。
“屋外的寒风阵阵,席卷整座城市……”开头还算正常。
“已知,母亲将棉袄给了我,可我却不知道,该怎样起到等效替代的作用,也让母亲不再寒冷……噗哈哈哈哈哈,茶哥,你也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哈哈哈哈!”王屹王炯他们一小帮人脑袋凑过来,指着薛茶的答题卡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薛茶反应过来,把笔往桌子上一扔:“答题卡给我!”
王屹抿了一下嘴唇,然后一本正经地对薛茶说:“我之前语文课的时候不信有人能把作文写成理综证明,现在我发现,是我孤陋寡闻了,nothing is impossibly。”
薛茶:“……”
薛茶:“你个英语10分的就别拽英文了,那是nothing is impossible。”
王屹:“都差不多,差不多。”
黎盏写着化学练习册,在一旁淡淡地对众人说:“行了行了,你们差不多行了啊,我们薛大学霸脸皮也薄,一会儿就恼羞成怒了。”
薛茶愣在了原地,答题卡也不抢了,只是扭过头,呆呆地看着他。
男生的睫毛很长,低垂着的眼眸像是盖上了一层珠帘。男生的手指很长,右手食指上有一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出的小口。在雪白的皮肤上红的格外鲜艳。
如同妖冶的曼珠沙华,美丽迷人,却不知自己的杀伤力有多大。
一张答题卡盖在了他脸上,他面无表情地拽下来,坐回座位,抿着嘴继续写。
虽然写得心烦意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