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绪慢慢静下来,刚刚阿辰拿走了姐姐的青玉镯子,说是有了这信物作引,不出半月就会有结果。
可是,这半个月对于她来说,却充满了未知与不安,她只能静静地等待,等待着姐姐的消息,等待着命运的安排。
风吹过庭中梨枝,她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梨瓣,恍惚间像触到海云澜递来的手掌,两人的手指曾隔着裘衣相触,那时他眉间霜雪未融,却替她挡开了漫天寒潮。
她倏地攥紧掌心,梨叶在手中碎开,心底却酝出一簇隐秘的火苗,可那火终究烧不透云泥之别:
他是三界受万仙朝拜的北冥神君,而她不过是借居天宫的一缕游魂,不过是世间万物中微不足道的边角料。
“他腰上的纱布该换了。”她对着满庭空寂呢喃,又转头望着树梢笑了笑,悄悄把那个冷夜替她挡剑的悸动,连同魔界归来后他羽翰残留的余温,都揉碎在满庭梨雪里。
... ...
殿内熏笼溢出缕缕安神香,阿辰歪躺在云锦软枕上,忽听得珠帘脆响,清尧进来急急禀报:“殿下,天君天后已过垂花门了!”
阿辰扯开玉带将中衣扯得凌乱,顺手蘸了案上凉茶往额角一抹,慌忙躺下,手扶着伤口,装得一副痛苦模样。
“阿辰!你怎样了?”天后紧张坐在床前,轻轻抚去他脸上的碎发。
“母后别耗灵力,前日北冥送了玉髓膏...嘶...”话未说完便倒抽冷气。
他藏在锦被下的脚悄悄踢了踢憋笑的清尧,又做起样子来,边说边比划:“那妖王青面獠牙,众妖更是遮天蔽日...”忽然又捂住胸口剧烈咳嗽,偷瞄下他父君神色,“孩儿虽受了伤,终是将其拿下了!"
“哼,这是你拿下的么?北冥神君和魔尊,你是只字不提。”天君负手立在蟠龙柱旁。
见天君一副严肃模样,阿辰又卖起乖来:“父君,您都知道啦?父君定是在孩儿身上落了追影诀!”
“不死不败之身的妖王也敢招惹,你以为自己炼化了三成祖龙血脉,就能...”话到喉头突然哽住,天君低头望着阿辰衣摆残留的妖火灼痕,声音陡然发软。
“父君,这次是不是三界都在传颂天族太子的神威呢!”
天君气得冕旒玉珠乱颤:“胡闹!”
天后噗嗤笑出声的瞬间,药王已杵着灵芝杖急急闯入。
他搭脉的手微微发抖:“回天君天后,太子殿下这脉象…”。
“脉象如何?”天后绞紧帕子。
“呃…"药王瞥见阿辰躲闪的眼睛,“太子殿下元气充沛,想来是提前喂了极好的金丹。”说着从袖中掏出颗药丸,“若再辅以老臣特制的百花愈肤丸,三日便可痊愈。”
“北冥神君自是医术高明的,想来无碍了。”天后总算是放下心来。
“这伤并非北冥神君所疗愈。”天君拂过案上残卷,欲意掩饰脸上的不屑:“除了魔渊里那位,谁会用彼岸花汁疗愈伤口?。”
天后面上掠过一丝窘色,随即又淡然一笑:
“自那场天魔鏖战落幕以来,天族与魔族断绝往来已逾三千年。这绵延数千载的宿怨,若能借阿辰之事得以消解...”她眼光流转,"倒也算是一段因果的圆满。"
“师伯对我确是挺照顾的,师伯还说父君年少时…”阿辰恍若未觉地晃着腿。
“辰儿!"天后抬眼看见天君骤然黑掉的脸,慌忙按住阿辰晃动的足踝:“母后给你熬了鸡汤,喝了伤口好快些,这就去看看炖好了没。”
天后说罢,便转身出去了。
阿辰侧着头看了几眼,确认天后走远,慌忙拉着天君坐下:“父君,孩儿还有一事。”
“何事?还要支开你母后才能说来。”天君整理被拉扯的衣衫,缓缓说来。
阿辰从袖中掏出那半块青玉镯子,递到天君眼前:“父君,你可还认得此物?”
“这青鸾衔月的镯子,不是你生辰时,父君送你的镯子吗?怎的碎成这样...”天君故作生气:“纵是九重天的灵脉也经不起你这般糟践!”。
“哎呀不是的,儿臣那枚还好好藏在宝盒里呢。”阿辰一脸坏相:
“父君,趁母后不在,您快老实说来...”他一边说,一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镯子:
“父君历劫归位那日,司命簿漏了三页批注,是不是您下凡历劫时,在凡间结识了什么红颜知己...这青蚨玉玦本是一对,听说凡人最爱赠玉定情,您是不是把另一块镯子赠予她作定情信物了?”
“荒谬!”天君愤然起身:“你这非凡的想象力,若能用在修炼上,何至于今日仍是道行浅薄,偏要用来编造这些风流情史,生生将无端罪名扣在为父头上。”
阿辰一脸质疑:“那这天家宝物,何故会坠入凡间,父君不如认下这桩因果...”他忽而压低嗓门:“我不会告诉母后的。”
天君扇骨重重拍在阿辰额前:“正事不干,一天天的尽疑神疑鬼,等你伤好了定绕不了你。”说罢,气得转身离去。
“我看分明就是父君偷了腥!”阿辰捂着根本不疼的额头翘起兰花指,学着女孩模样说话:“三界男儿皆薄幸!”
清尧以衣袖掩唇,却掩不住眼尾笑出的褶皱。
“你过来。”阿辰瞪了清尧一眼:“再笑就把你私藏的《恋爱三十六式》送到月老祠当众品鉴!”
清尧连忙敛衽上前:“小殿下有何吩咐?”
“拿着这半块玉镯,把它的主人,连同在凡间与父君共刻连理纹的云岫知音翻出来。”
阿辰招了招手,示意清尧走近:“切记,莫要让母后知道,她会伤心的。”
清尧慌忙后退半步“是,谨遵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