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在地星又现身了几回后,因为他执政不怠、恪守礼法,摄政老官自认为已经彻底认清了谁是正主,越发一边倒地唯黑袍使之命是从;赵云澜十次有九次是打酱油路过,派头不小,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本领也是无人能及,但要论处理政务,实在不及沈巍有经验、有远见,老头以往不得不看他的脸色行事,现今有了“靠山”,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抹去了一大半奏禀事项,赵云澜不缺心眼儿,但对日常锁事确也没那份闲心搭理,每回自己的“目的”达到后,听不了几句索然无味的流水账,便拍拍尊臀闪人了。
不过最近有件事,老头犯难,不知该不该先行知会赵云澜,思虑再三,还是耐心等到了沈巍,才开了口。
沈巍捧着一本在押人员的记录册,不得不运气开眼。
只见翻开的那一页上格式鲜明地罗列着:犯人武金;罪名为私盗圣器、图谋不轨;某日某时收押;拘押人镇魂令主;刑罚为拘禁、限制……底下还有两行总括性的异能描述。
对于这人,沈巍没有印象,但他看了罪名和时间,很快就想到了是哪件事,虽然他知之不详,事后也没有问过赵云澜,可他知道人已收押,应该是件过去了的事,难道因为是镇魂令主缉办的,这老头又要翻出来诋毁他一番?
“摄政大人何意?”沈巍此时目光清明,带着几分凛冽瞥向一旁矮着半截、一副被难言之隐憋得老脸抽筋模样的老头,冷声问:“难道镇魂令主断案不公?”
“非也,非也”,老头多少觉出黑袍使不爱听人说赵云澜的不是,他也没缺心眼儿到为图一时口快得罪任何一尊大佛,再说断案公不公,他知道的实在不比沈巍更多,知所以难开口,就是因为牵涉到赵云澜:“属下并非是要重提这件案子,而是这犯人武金近日大反常态,恐有不测,特向大人报备!”
“哦?有何反常?勿要绕圈子,速速来报!”沈巍对这老头耐心有限,以往不赶时间随他怎么绕舌,现在能不赶时间么!
“这武金前些时候,不知惹了什么病,许是头疼、许是腹中绞痛、又许是犯糊涂了,不是就地打滚就是不要命地撞脑袋,每日定要闹上个四五次,只怕是……只怕是朝不保夕、命不久矣!这人若是就这么着死在‘里头’了……大人您看……要不要给挪个地儿,还是……属下可担不了这管治不力的罪名……”
这老头也够绕舌的了,最后吞吞吐吐地把话说完,半扬起脸打探身边人的反应……他看不到黑色面具下那张好看的脸上蹙起了眉、紧绷着的眼角定格着深深的疑惑。
若这老头所言非虚,还真是件闻所未闻的奇事,因为地星人鲜有受病痛折磨的,即便有什么不适,体内的原始能量也会自发调愈,何况是一个异能已经觉醒的人,他完全可以自行修复,若不是伤重不治、寿数将尽,何来朝不保夕之说?
“摄政大人不必为难,待本使看过后自会定夺!”沈巍淡淡地说,没在老头面前显出半分情绪。
“是,是,属下给您带路……”
老头说是带路,步子却始终没敢迈过沈巍,不知道他葫芦里还卖着什么药,半道上张了几次嘴,但都泄了气似的没冒出来。两人一路无语,直到一个如力竭挣扎的野狼般,凄惨又愤怒的咆哮声传了出来,老头才跨出了一大步,形似要替沈巍舍身挡住这洪水猛兽似的着急提醒道:“这犯人时常口出狂言,大人莫要被惊到……”
黑袍使什么恶人劣畜没见过,哪有那么容易被惊到,然而走近了,终于看到那人一头未经清理的血糊脑袋、分辨出那个声音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他确实是惊了——
“姓赵的,有种别做缩头乌龟,来杀了我啊……我要撕了你,我要剐了你……我要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看来这回老头是说得含蓄了……
沈巍一向守时,今日却耽搁了,楚恕之在两人约定的地方,几欲转身想要直冲地君殿,碍于没有沈巍的允许,不敢擅自行动;而且地君殿不准外人进入,他也怕给沈巍生事,直急得脚不沾地,来回磨着黑石子路面,险些没擦出火来……
这个地方虽然离政要区域不远,却很是偏僻、不见人影,沈巍带着楚恕之每次都在此落脚,再往返地君殿。在地君殿外他不着黑袍,因为眼睛的关系现在也很少架眼镜,民众本就没几个和黑袍使打过交道的,身边行人能认出他的一个也没有……可今天,楚恕之正在不安地翘首以待、将近“忍无可忍”的时候,沈巍凭空出现在了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