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小人一马当先地飘浮在半空,其实楚恕之是个很有方向感的人,而且来的时候就长了心,此刻即使没有傀儡引路,他大概也能一往无前,只是因为林间混沌,微弱的天体光芒几乎透射不进来,依然只是靠着各自的手机打着光,脚步虽不慢,但终归及不上日间的行速。
赵云澜紧随其后,他身上什负担也没有,但整个人却比上山时更沉重,这大半个月来,他天天盼着今天,现在人找回来了,可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与忐忑,
他内心深处始终认为自大战后救回沈巍,是因为他不服天、不服命、不放手、不认输,而沈巍这个人万年前就把心给了他,任何时候他就该属于他,他们因为各自的身份和使命,经历苦难、为这份矢志不渝的感情付出代价,但这些是过程,即使跨越时空,结果也是必然的。
然而今天他意识到,这种想法只是一厢情愿的自我肯定和自我陶醉,他所得到和拥有的一切是他抵死力争来的,但也是强大而不可战胜的命运不无原由的恩赐——爱你的人或许会等、会守、会万千次地原谅和接受你,但命运不会,稍有怠慢,转瞬即失!
拔过刀,就留下了伤口,触之即痛,终身相伴!
他必尽一切可能救他,给他活下去的希望,在倨傲过、轻藐过、推开过之后,但愿他还没有耗尽那份天赐的恩赏;千难万难,但愿他还有机会和能力挽救他的伤、唤回他的心!
赵云澜亦步亦趋、思绪万千的时候,他的手机轻震了一下,提示他电池放空即将歇菜了,此时已将近凌晨四点,他紧赶两步叫住楚恕之,让他试试给林静传消息、把方位发送给他好让他做好准备,并藉此暂时接过沈巍,聊以“慰寂”。
山林间依旧是混沌不明,毫无采光可言,赵云澜席地抱着沈巍,抵头凑近他的鼻尖,没有温度的气息,微弱到散于风中难以感触,他为自己现在能做的,只能是一遍一遍确认他是否活着而感到悲哀;他握起他还没能被抚平的手,按在唇上轻轻地摩挲着,那一手尖锐的石子犹如深嵌到他的心脏里,再也无人能取出,疼痛直至生命终结、心脏停止跳动!
“消息发不出去,电话也接不通,就看林静那小子的追踪器了……我的手机也坚持不住了,但我们才走出半程,离天亮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你怎么说?”楚恕之对着坐下了的赵云澜问。
“听你的!”赵云澜没抬头。
楚恕之顿了一下说:“我不想停,如果你可以的话……”
“我可以!”赵云澜不能不可以,只要楚恕之能走,他说什么都会跟上。
楚恕之没再多话,也没等,蹲身抱起沈巍迈开了步子,他似乎对于目前的进程不太满意,比先前还加快了步速。
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摸黑走山路,即使不缺体力也是相当困难的,透过手机屏幕射出来的两簇微光相继熄灭后,赵云澜既要在黑暗中盯人又要留意脚下,渐渐就跟不上了。距离一拉开,他更加慌乱,踉踉跄跄一路小跑,兴许是跑偏了,转眼就不见了楚恕之的踪影……
赵云澜正急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半空中飘来了一丝蓝盈盈的细线,那是楚恕之的傀儡线。
有了指引,赵云澜心神一振,拔脚就跟了过去……
时间被追赶,总是飞奔得更快,随着天色逐渐清明,两人的速度又翻了个倍,这个如炼狱般的夜晚终将成为过去。
楚恕之有始有终,直到晨雾中映出四轮车的轮廓,他才驻足准备把人交还给赵云澜。
能看清四周景物和路面的时候,赵云澜就脚跟脚地撵上了楚恕之,边赶路边不时瞅向沈巍,没有不放心,而是想念,就是这么数小时摸不上手的想念,楚恕之这才一转身,赵云澜的手就已经伸到沈巍的身下,稳稳地把人接进了自己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