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恕之那么硬气的一个大男人,眼泪霎时就下来了:“怎么能不救您,大人,您知道自己有多重要吗,您知道有多少人需要您吗,您知道赵云澜一直都在吗,您只是还没有机会听到他的心声,不然我不信您舍得抛下……等等……大人这是,这是能说话了?”
赵云澜压着哭声,摩挲着沈巍的额角:“沈巍,我错了,我错了,让你这么绝望我罪无可恕,挥霍了你的真心更不值得你留恋,可不救你我还算是个人吗?救不了你我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吗……”
“赵云澜,先别急着嚎,你有没有听到大人刚才发声了?”楚恕之猛推了赵云澜一把:“难道是我们误解了什么——他能说话!”
楚恕之急切地寻求答案,赵云澜却看着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慢悠悠地起身下了床,走到大衣橱前打开门,踮起脚从顶层的隔板架上抽出一床厚实的冬被,一声不吭地抱回来,近乎从容地盖在沈巍身上。
“你怎么回事,不在乎还是没听到?”楚恕之不自觉地沉下脸,疑惑不解的目光在赵云澜身上打转。
“不是的,老楚……”赵云澜似乎不太愿意谈论这个话题,但又避无可避,他坐定在床上,侧身往被褥里探进一只手后,低头像是陷入了思考,男人的额上垂着一缕七分留海,微微颤动,仿佛正费力地掩盖着某种被深深压抑着的痛楚。
“沈巍不是第一次说梦话,我听见过他的声音,所有我想他是能说话的,只是……只是……他现在‘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也许是害怕开口,也许是不知该说什么,又也许他是想说话的,但就是被“堵”住了,他……他说不出口!”赵云澜终于抬起头,含泪看向沈巍,清了清哽哑的嗓音继续说道:“我一直不愿面对这个事实,不愿面对把他伤得身心都难以回复的事实……老楚,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方两语说不清,但意思楚恕之还是听得明白的,赵云澜这副“心药”对沈巍的“心病”而言必不可少,可前提是沈巍要有接受的意愿,又好比是赵云澜此前失败了无数次的喂水经历一样,不是沈巍拒绝下咽,而是他没有能力咽下去!
“我不会放弃,但我需要找到一把钥匙,去开一扇门……”赵云澜隐藏在被褥里的手换了个十指相扣的手势:“必须要先走进去,才有机会收复他破碎的心、把他重新领回我们的世界!”
“钥匙……”楚恕之重复着,表情像是卡在了一道百思不得其解的压轴大题上:“大人……一定很痛苦!”
“他很痛苦,也很孤独,但最可怕的是他以为“外面的”世界更痛苦、更孤独;而他已经一无所有、更无所求,没有坚持下去的理由了……”
几句话揭示了赵云澜对沈巍近乎深入灵魂的了解,可想而知他是怎样全身心地爱着他,无法接受所谓的背叛而“拔刀相向”,终是爱极所伤,他急于挽回,和沈巍急于逃离,或许出发点不同,但何尝不是源自同等分量的恐惧心理,收拾暴风雨后的残局,要拿出莫大的勇气去面对的,不只是对方,首先更是自己!
楚恕之沉重地低下头,为沈巍感到痛心的同时,也为赵云澜感到忧心忡忡,因为他所说的“钥匙”只能由他自己去寻找,任何人都无从代劳,而在这之前,他这味不可替代的“心药”恐怕也是难有用武之地的!
“老楚,你去歇会儿,吃点东西,看看楼下还有谁,替我打个招呼,今天辛苦了,让他们散了吧,我就不下去了。”赵云澜目测沈巍一时醒不了,便催促楚恕之自行调剂,他现在举步维艰,自问离不开他。
提防和芥蒂都不存在了,楚恕之还是比较容易放下心来的,况且现在赵云澜想要与心上人独处、求取片刻如履薄冰的慰藉,也只能是趁着沈巍“睡着”的时候,谁又忍心去“剥夺”呢!
楚恕之走后,赵云澜翻身上床躺到沈巍的身侧,隔着被褥环臂搂住他,在二十好几度的室温下,这么捂着一床冬被,想想就热得不行,可沈巍依旧冷得瑟瑟发抖,好像身体里流淌着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沉寂万年的寒潭之水,发自深底的寒凉,赵云澜抱着他愣是一点都没觉得热。
记得前次沈巍离开之前,有很长一段时间默默地练习走路,筹划着使自己变得有能力做选择,还不惜动心思“使计”创造条件、留书出走,被辗转救回来后,双腿尚未恢复就急着一个人下地,而且事实证明,他从没放弃过修复自身的能量体系……可是这一次,醒来至今,他既不关心自身的变化,也不见有任何自力的举动,哪怕迫切地想要远离他,都没有尝试恢复体力以作资本,可见他放弃自己的决心是何等强烈,长此以往,还来不及挽回他的心,身体就先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