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在接收到赵云澜那三个字的时候，第一感受是难以置信——事先刻好的纸板说明他不是闲着无聊、心血来潮才找他搭话，而是早就有话要对他说，他还知道他听不清却也没放弃；他花时间、花心力做好了准备、以他能接受的方式靠近他、煞费苦心地向他表述……这不是在顾及、迎合他又是什么？

那一刻，沈巍的心底死灰复燃般泛起了激荡，他来来回回摸抚、好似无法辨别确定的，不是那三个“清晰可见”的字，而是臆想中已经失去的那颗心。

可当赵云澜倾尽全力“演绎”那三个字时，沈巍被声音带来的冲击掳获了心神，想逃避、想抵抗，他控制不了却又本能地在意、珍惜赵云澜的用心，自我意志迫使他必须给他回应，仿佛不这样做便会再次犯下不可饶恕的罪过！于是他顾不上身体的叫嚣、顾不上心里的恐惧，伸出手想抓住他、留住他——想让他知道他“听见了”……他可以承受无数次落空，却不忍见赵云澜一次落空！

足足二十多分钟，沈巍的心绪才渐渐平静下来，身体也才有了足够清明的触感，被赵云澜压着的手虽冷却知暖，然而他依然觉得要不起这份温暖！

赵云澜满怀期待，仿佛听到了胜利的号角般精神振奋地等着沈巍缓过来，他知道他没睡，清醒着也许还在思考些什么，虽然一时无法接受他的“声音”，但至少会记得他“说”的话，不会也没有无动于衷……

沈巍堪堪恢复了些，便急着坐起来，为了支撑身体而抽手的动作看似随意又合理，可当赵云澜再次搭手去扶他时，他还是闪避了，而且仍旧没有要在床上呆着的意思，仿佛“下床”是身体“如常”时，接收到的第一个、不容违抗的指令。

赵云澜稍稍有些沉不住气，可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量”，才能确定沈巍有没有因为方才的事发生改变，不得不先顺着他往下走。

见他习惯性地又窝去了墙角里，赵云澜不慌不忙地蹲下，又尝试了一次去抓他的手。

沈巍抽手的动作真的很快，可这次他在半道顿住了，一两秒后才慢慢缩了回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本能地拒绝赵云澜的碰触，但抽手的瞬间又意识到会让对方下不来台，因而谦意地收敛了一些动作幅度。

赵云澜空悬着的手真是下不来台，仿佛前脚才被表扬，后脚就又被揭了不堪的老底，别提有多失落了，他困惑地觉得沈巍前后矛盾。

沈巍抽了手，目光却转到了赵云澜的脸上，或许是因为知道对方没有动的关系，他的“点”抓得很准，近乎直勾勾地看着赵云澜。

赵云澜很久没被他“有意识”地“正眼”瞧过了，一时又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纯粹的“对视”竟然让他紧张到脸红心跳，瞬间就有些头脑空白。

这场景就像是仿佛相识，却大半辈子没见过面的两个人突然遇上了，极力回想对方是谁、叫什么名字、曾经有过怎样的交集……

虽然沈巍“视而不见”，但僵持了片刻后，赵云澜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感觉，觉得沈巍在“研究”他，而且相当投入！

沈巍一经从刚才的激动、怀疑、震惊，以及各种混乱不堪的身心起落中恢复过来，就开始回想赵云澜“说的话”——“我错了”，这是在向他道谦吗？可为什么？有什么可道谦的？

赵云澜为了所有的“伤害”而道谦，可沈巍从来没觉得他有错，在他的思维逻辑里犯错的是他自己，而不是赵云澜；如果是因为他伤了残了没希望了，那就更不是他该背负的结果，毕竟赵云澜没“动手”伤过他，而且他原先也不“正常”，没法“恢复正常”或变得更好，与赵云澜一点关系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