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赵云澜对滔滔不绝、“吸引”着沈巍注意力的楚恕之翻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醋意，觉得自己不能说话真是太不公平了……他不动声色地拖了条盖毯搭到沈巍身上，隔着盖毯轻微使力抚平他的腿，又边边角角掖了一整圈，在把他的手拿上来的时候紧紧握住了。

沈巍毫不犹豫地往外抽手，他越使劲赵云澜就越不放手，拉锯中沈巍并不显得惊怯，只一味表现出：我还是不要，我就是不要，怎样都不要……

出尔反尔，一个转身就判若两人，赵云澜不止疑惑，更加不安，但他最终先于沈巍缴械投降，其实是转战，赵云澜放开手默然坐下，再度开始替他按摩，同样的，不使点力根本压不住那两条契而不舍徒劳挣动的腿。

沈巍没有睡糊涂，拘谨是不自信的本能反应，拒绝却是出自本意。

为他的表白心动、不忍拒绝地顺从他、几度迷失在他的热吻中……前前后后发生过的一切沈巍都记得很清楚，唯一不清楚的是他自己的身体状况，为什么会失声、为什么会听不清、为什么会失去感知、为什么会突然窒息……迄今为止他从未关心过、探究过，仿佛身体破败得入情入理、无药可救得毋庸置疑，而这些痛苦和灾难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怎么可能会允许自己“倒戈相向”，拿它们去压垮原本要守护的人？

原先楚恕之陪着，他大多时候一埋头、一蒙脸，不吃不喝、不依不从，不理不闻……他哪里知道赵云澜从没离开过他，只道是自己的情不自禁给了他虚无的希望、让他以为还有“未来”，故而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围着他转了，而且他现在不止躺得比在床上更舒服，同时还要接受像老佛爷似的伺奉，一头有人“解闷说乐”、一头还有人知冷知热、捶捏松骨，这简直能让他往死里鄙视自己……

赵云澜没有从根本上改变沈巍想要远离他的决心，相反，他的亲近和殷勤更加深了他求死的念想——他只会成为他的负担，长痛不如短痛；让他彻底“死心”才是对彼此最终极的救赎；心疼无数次不如心疼一次，对谁都一样……这些才是沈巍现在满脑子想的，消极、偏执、甚至大胆到想立马去死，他相信赵云澜对他还有感情，但曾经痛恨过、厌弃过他的那个他也是真实的，这让他觉得——赵云澜是可以没有他的！

摆脱不了只能假装无视，抽不动自己的脚，沈巍最后借着翻身，叠腿增加了对方的动作难度以示决然，他背对赵云澜，微仰着头面向窗外，被日光渲染的脸庞清透白晰、一片静谧，仿佛陷进了某种海阔天空的暇想中，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只是在惬意地享受阳光，仿佛在说：不便打扰、不想分心、别自讨没趣……

心理障碍和主观抵制的差别赵云澜还是分得清的！

他有些沮丧地站起身，走到小餐桌旁蹲下，慢条斯理地打开保温罐，清粥还冒着热气，一开盖就散发出四溢的米香，他拿勺子缓慢地往碗里拨出一小半，可能是觉得还不够适温，又轻轻搅动着，一边往里面吹气……

沈巍不知是听到了碰勺声，抑或是闻到了香气，为了表示拒绝又往内侧翻转了小半圈，终于把脸也隐藏了起来。

在劝食这件事上，楚恕之被拒绝惯了，知道难度系数奇高，一见沈巍的反应便不看好赵云澜，似激非激地冲他道：“不是说由不得他吗，该干嘛干嘛啊！”

赵云澜望着沈巍的后背，好一阵面无表情，最后不知怎么想的，回头把手上的半碗粥又倒回了保温罐，拧上盖子后起身迈到软塌前，仅仅只是看了一眼，连碰都没碰沈巍，就转身踩着重步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