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沈巍突然听到了人声。
说奇怪是因为那声音不像话语声,和耳鸣也大不相同,高低起伏、悠扬温和,带着熟悉的沙哑,苏苏袅袅有说不出来的魅惑,它就像有磁性一般吸引着沈巍的耳膜。
赵云澜能唱完整的歌不多,情歌更是匮乏,幸好他不需要咬文嚼字去达意,而且他忍不住掉眼泪了,情之所至,如泣如诉……这辈子声泪俱下地用歌声去撼动自己心爱的人,可谓求爱巅峰之举了,如果可以,他希望沈巍能听出他的哭声。
歌声仿佛在沈巍目光中注入了神韵,他睁大眼睛,清清亮亮地对向他,用一种膜拜天神的既卑微又虔诚的表情听完了长达近十分钟的串烧,而后明明白白听到了一声:小巍!
赵云澜以歌声起头,越往后越刻意向平音过渡,沈巍没有突发异状,一种可能是他可以听他“说话”了,另一种可能是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到了此时,就算会再次刺激他,他也要一试到底:“小巍……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小巍……小巍?”
沈巍本就不是病理性失聪,只要“刺激”适时得当,完全可能“不药而愈”。
赵云澜赌中了!
他在叫他,他听到了——当那一声“小巍”破空而出的时候,沈巍才真正听清了赵云澜的说话声,可他实在太虚弱、心志又太坚定,在那一瞬间竟然离奇地认为这是回光返照,突然就想借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安慰一下赵云澜,以至于同时忘了自己说不了话,当下就张开了嘴:“我……你……”
赵云澜正在极力辨别沈巍是否能听见,忽闻他开口发声,巨大的意外惊喜令他刹那间就收住了眼泪、抖落了悲情的外衣,他呼吸急促、声音发颤,难以掩饰兴奋:“我,我,小巍,我,我是你的云澜!”
沈巍艰难地挣动起来,赵云澜本想继续抱着,可这样他就脱不开手做别的事,于是飞快转身把沈巍放到床上,自己挨着他坐在床沿边,搂着让他靠稳了,这才腾出一只手,抓叠住沈巍两只手,嘴唇贴着他的耳廓又亲又蹭,激动得语无论次:“小巍,你能听见我了是吗,你有话要和我说是吗……我也有话,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我比你急……可我还想听你说,我让你先说!”
其实这两人现下都不怎么“清醒”,赵云澜是大喜过望,以为自己哭嗓一嚎不止博得了沈巍垂怜、还歪打正着排解了他的心理障碍,乃至胜利得有些忘乎所以;沈巍其实才更想多听听为他压抑了那么久的声音,可他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没时间了,老天给他这个机会不是让他自我满足的!
赵云澜感到掌心里的那双手剧烈地抖了起来,不知是不是错觉,房里的暖气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他紧拥着沈巍骤然打了个冷颤,随即听到他说:“我对不起你……你放手吧,会过去的!”
赵云澜倒吸一大口冷气,只觉得耳朵里钻进去的不是一句话,而是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痛得他几乎不敢去分析这句话的真实意思,可他想都不用想就接住了:“你没对不起我,我也不会放手,过不过得去你说了不算,沈巍,你听到没有?你听清没有?应我,回我……”
“你……早就该放手了!”沈巍回应他,好像一口气马上要用完了似的,声音越来越飘。
“看来你还是听不清!没关系,没关系……有纸板,我们认纸板……别睡,不许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