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霍娴拿长草绑着两只鱼，提在腿侧，沉默地往医院走。

推算麻药时效，燕裴应该马上就醒了。

她得赶紧回去，不然某个坏脾气的醒来看不见她又要想着扒她皮了。白天他没看清所以剥的是她衣袖，等待会清醒了没见到她很可能真的要扒皮了。

霍娴步子越来越快，腿侧被五花大绑的两只鱼机械身体哐当哐当撞来撞去，机械脑袋也撞来撞去，一阵阵叮叮咚咚的脆亮声响彻整条街道。

不多时，脑袋又被哐当撞了一下，小金鱼瞪大眼睛狠狠剜了小银鱼一眼，随后两只鱼目光在空气中交汇，氛围紧张，战争蓄势待发。下一秒，瞪不出个所以然来，双方都重重地哼了一声，刷地别过脸去。

但鱼的脑子和身体是连成一条线的，两鱼别开脸的同时，身侧又哐当撞了一声。

小金鱼抱怨：“霍娴，干嘛把我们两个绑起来啊，我不要跟它大眼瞪小眼。”

小银鱼斜了它一眼，凉凉的嗓音适时响起：“对，没想到复活的第一眼见到的还是这只笨蛋鱼，我也不要跟它四目相对，怕被传染笨病。”

哐！！！

小银鱼刚说完脑子就被小金鱼报复性地砸了一脑袋，它还没反应过来，小金鱼那家伙嘴一扁就大喊大叫：“啊！！霍娴你看它，又骂我。”

小银鱼：“……”

霍娴：“……”

小银鱼翻了两颗大白眼，扬起嗓门不爽地怼回去：“你还砸我了呢，我骂你几句怎么了。就骂，有种来单挑啊。”

小金鱼闻言嘴更扁了，哇哇哇哭着。

风雪沙沙刮在面颊上，霍娴脸色都没变半分，甚至脚步都没停，听见这种聒噪的吵闹声，她垂眸瞥了眼扁嘴鱼跟白眼鱼，冷淡警告：“吵吵吵，一条街就你们最吵，我走个路脸都要被你们两个丢完了。再不安静点我直接送你们几拳头，是又想死了吗？”

话音刚落，两头鱼浑身猛颤。

扁嘴鱼嘴巴立马恢复成直线，白眼鱼眼睛又变成大大的黑眼珠，两只鱼虽然还是互相不爽，但好在都默契地不再吵闹了。

这下终于清静了。

霍娴平静地收回目光，一步当三步地爬上医院楼梯。

现在医院里其他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两个值班护士跟保安巡守，霍娴跟她们简单打了个招呼，就上了八楼病房。

燕裴已经醒了，但其实刚醒没几分钟，他坐在病床上默默地看着窗外，明明时间才过去了半天，却让他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他本来以为霍娴会在的，醒来看了一圈没见到人，就开始没理由地这样坐着发呆了。

听见门边的动静时，他平静地别过头去，就见霍娴闷声不吭地站在门边望着他，手上还提着两只用草绳绑起来的机械鱼。

她没说话，没走也没进来。

他盯着她，也沉默着，藏在被子底下的手逐渐攥紧。

现在没有坏人，没有危险，他不需要谁救，她也不需要救谁，他们两个，暂时找不到话题来聊。

谁都没有打破这诡异的静谧。

几天前关于分手的话题，又开始横亘在了他跟霍娴之间，主宰着此刻这场没有尽头的沉默。

他们彼此都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没人主动给出一个确切标准的最终答案，所以他们只能选择闭紧嘴巴，等着其中有一个先败下阵来，率先投降。

两只鱼见气氛不对，怂拉吧唧的，没鱼敢说话，因为前后都是两个不好惹的祖宗。

燕裴将眸光从霍娴身上收回，他重新望向窗户，问道：“你脸上那伤擦药了吗？”

霍娴视线仔仔细细扫了燕裴一圈，见他没再提分手那事，也没提她强迫他那事，于是将门关上，背对着燕裴，手抓在门把手上，嗯了声。

听见她擦药了，燕裴也淡淡嗯了一声。

大约又静默了三分钟。

燕裴一直没听见门边有什么动静，以为霍娴离开了，毕竟她很多次行动给都悄无声息的，遂转过头回去，结果发现她还站在那里，背对着他站着，面朝米白色的门，手还握在门把手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燕裴动了动唇瓣，莫名有些好笑，敛起心底的情绪问道：“干什么呢？”

他望向垂在她腿侧的两只鱼，很明显已经修好了，继续道：“我的鱼修好了？拿过来我看看？”

霍娴身体没动，手却将两只鱼默默提到了身前，挡住了燕裴看见它俩的视线。

燕裴：“……”

他弯了弯唇：“藏起来干什么？不是拿回来给我的？”

霍娴眼帘微垂，眸光微闪，“你怎么光想看它们不看我，两只机械鱼有什么好看的，坏了，不给。”

燕裴愣了一下，目光落到霍娴腿侧，小金鱼正偷偷摸摸飘移了些许距离，对上燕裴的眼睛，大嘴巴默声道：我-们-没-有-坏。

燕裴还没说话，霍娴就啧一声将多事的鱼扯回去了。

燕裴：“……”

他重新抬头望向霍娴的背影，轻轻叹气，下一秒直接眯起眼睛，“霍娴，给你十秒钟，要么过来要么带着你的鱼一起出去，我要睡觉了，没时间跟你在这玩背影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