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是我要和人过不去,我就是贪您这儿的酒,多要些。”伏思有些不服气,说:“难不成这酒只有王骰子喝得?”
“你贪酒还是别的什么,都不关老娘的事。别到时场面闹难看了,再波及我这小小酒馆。”杜娘握拳作势,说:“不然我也揍你。”
“不会不会,我的好姐姐。”伏思说:“你收钱给货,一点错处都没有!王骰子再不忿,也不能找您头上。”
伙计们得了令一块往外搬酒,杜娘和伏思站一边看着。她见伏思实在不知轻重,临走时又劝诫道。
“王骰子是个不要命的,他明着或许拿你没办法,暗地里不知要怎么对付你。”
伏思浑然不惧,说:“没今日这出,他就会放过我吗?”
森伯茶馆因着伏思的缘故才失了姜家这单生意,王掌柜当然不会轻易翻篇。这梁子既然结下了,不如化被动为主动。
总好过千日防贼。
五日后,伏思单独邀霍遣上水榭,临湖饮酒。
霍遣草草吃了几口,就没再动筷。
伏思吃饱了,搁下筷子,说:“吃这么点,是怕我下毒还是这菜比不得酒楼的菜好吃?”
霍遣不想搭理他,背靠柱看着湖面。
“还气着呢?”伏思起身,走到了湖边说:“大当家原来就这点肚量。”
霍遣这次不上当了,在他身后说:“有话就说,用不着激我。酒楼你也去了,好不好吃用得着问我?”
“不许问,难道又要我猜。”
天空落起了雨线,伏思折回帕子,说:“那我猜你怕我和你算饭钱。不过算清楚了也好,哥哥这脾气,不把账算清楚,只怕来日还要给我扣个“算计”的罪名。若再来风来湾的街头跑一通,我的小命可真要交代了。”
“胃里吐干净了,嘴里才能说得明白。”霍遣伸直腿,说:“上次酒楼见你,一顿酒下来脚步都不带斜,还是厉害!”
“那是。”伏思说:“我吐都躲起来。”
湖面被雨击打出圈圈点点,带着湿意的风吹进棚下。白日的风来湾和夜晚全然不同,宁静的唯余沙沙雨声。
脚下木板轻微颤动,霍遣耳朵一动,往水榭里看去,见屋两侧迅速冲出来两队人。紧跟着门猛地被踢开,“砰”地撞向两边。
闯进来的人先看了伏思,转而盯上了霍遣,说:“我说外头没人,原来里头藏着一个。”
说罢挥手,“甭管谁,这儿的人今日都给小爷打残喽!”
两队人同时而动,伏思这会儿临着湖,退无可退,抱着柱闭眼大喊。
“四郎救命!”
霍遣正不知所以,听得这一声“四郎”,疑惑这家伙又从哪儿冒出来的,回首一看,哪有人?
门下指挥的混子也听见了,指着霍遣厉声道:“就是这小子,先折了这人手脚!”
连接木棚和水榭的只有狭小的廊桥,霍遣起身时一脚踢飞了矮桌,冲在前头的人还没近身,就被猛力撞翻,“咕咚”扎进了水里。
瓷碗残渣砸了一地。
后面的人愣了愣,一时不敢再往上冲。
“愣着干什么!”王骰子看霍遣有两下子,反而更兴奋,在后面喊说:“折了他的胳膊,小爷赏银百两!”
方才还犹豫不决的人霎时蜂拥而上,将满地残羹踩成了烂泥。
伏思猫在柱后,听着棚下“乒乒乓乓”一顿乱响。等到差不多了,才探出个头来,喊说:“哥哥,带头作乱的人在那边,别叫他给跑了!”
王骰子被霍遣的手段惊得心慌,兴奋变作了胆寒。他紧贴靠着门,被伏思一嗓子喊得腿抖,把着门框,颤巍巍地指着伏思,“先抓那个!”
伏思半身淋着雨,眼见那木棍挥到了跟前。他抱头躲避,只觉侧旁袭风,听得“噗通”一声,溅了一身水花。
扔过来的木凳掉在伏思脚边砸了个稀碎。
“站稳了!”霍遣没拿武器,木棍不如他的拳手来得有力道。
霍遣肩头挨了一棍,却好似不知疼痛,反手拽住那人的手臂一拖,脚跟着顶上。摔在地上的人还没起身,就被一脚踹进了湖里。
木棚不算大,霍遣有些放不开手脚。这几人还不够他活动手脚,但下手得收着力度,就怕哪一拳一脚踢重了,再把这木棚给撞塌了。
王骰子眼见情况不太妙,贴着门慢慢退到了屋里,随时准备撤离。
“他要跑!”伏思又是一嗓子。
“哥哥,别叫他跑了!”
“你闭嘴!今日暂且先放你们一马。”王骰子不甘示弱,边退边说:“来日再来找你们算总账!”
说罢推了把身边人,怒声呵斥,自个儿调头就跑。霍遣横臂扫开挡路的人,另一手抡起根木棍投掷而去。
木棍凌风翻滚,不知砸到了什么,只听屋里“哐当”一声巨响,王骰子痛呼一声。
伏思看得痛快,在一旁拍手叫好。他躲在角落见人都倒得差不多了,弯腰想从地上抄根棍子,一时不防脚下,被湖里伸出的手拖了个正着。
强力的拉扯霎时拽得他站立不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噗通”一声栽进了湖里。
冰凉的湖水猛地灌入口鼻,伏思不会水,只能慌乱地划动手脚,使不上力不讲,又连呛了好几口水。呼吸不畅致使意识混沌,慢慢地手脚似被凉意捆绑,连挣扎也变得费劲。
霍遣冲过了廊桥,回身一看,只剩下湖面荡起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