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故文抓着他的手,没有因为他拙劣的谎言笑,认真道:“有我在啊,念致,以后都有我了,冷的时候可以抓我的手。”
从前任故文身体不好,坐地铁总是浑身发冷,单念致也说过这样的话。印象里,任故文总是一副亟待保护的模样,尤其是手术前住院那些天,隔着手机屏幕也能意识到他是个弱不禁风的病美人。一时间单念致很难将形象转换过来,犹豫道:“我总怕你……”
“别诅咒我了,”任故文捏他手心,道,“你应该盼我长命百岁。”
单念致紧绷的神经松懈,笑了笑,道:“你还是活到一百零二岁吧。”
“为什么?”任故文想不出一零二是个什么特殊的数字。
单念致道:“你一百零二岁的时候,我刚好九十九。”
俩佝偻老头一起牵手去赴死,任故文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只觉好笑,笑意止不住,见单念致的目光看过来,夸赞道:“你数学可真好。”
单念致忽然沉默,良久,对任故文说,“我数学考了一百二十七。”
数学考了一百二十七,语文考了一百一十二,外语考了一百三十九,这些数字时常出现在脑海,伴随着任故文离开的遗憾,永远镌刻在心底。
任故文的笑意僵住,眼里满是悲痛,问道:“你后来为什么不上学了?”
单念致垂眸,一笔带过道:“我错过了志愿报名,那几年身体不好,再加上精神不太好,就没找新学校。”
聊起过去,单念致心底溢出悲伤。时间足以改变很多,曾经那么亲密的两个人,而今分开那么久,完全不了解彼此这些年做了什么,那段完全陌生的七年时光,单念致永远无法触及。褪去初遇时的悲痛难加,忽然平淡下来,单念致感到彷徨。
豆浆已经不烫了,他喝了一口,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待在曦城吗?”
任故文看着他,简略说道:“有两三年都在外面,回来后就没出去过了。”
他们都不愿意提及过去的狼狈不堪。
容颜、心理、气质、所经历的一桩桩一件件大小烦心事,他们连自己的人生都看不透,如何去说要了解对方呢。
面对无法感受的过去和难以预知的未来,单念致是恐慌的,昨夜他们那么亲近,今朝又这么疏离。单念致沉默的吃着包子,一口气哽在喉咙处,什么都难以下咽。眼泪和着包子吃完,单念致抽出一张纸,平静的擦掉眼泪,走出早餐铺的门。
路上,望着远方灰蒙蒙的大山,单念致内心作祟多时,依旧不甘心,问道:“任故文,你还会和我结婚吗?”
在重逢的第二天,任故文没想到他会这样问,踌躇道:“念致,你觉得我们还能结婚吗?”
单念致生气道:“为什么不能?”
任故文表情古怪,内心十分纠结。
他犹豫了,无论是什么原因,任故文都表现出犹豫的情态了,二十二岁的任故文从不会沉默这么久。单念致指着他的胸膛道:“原来过去的山盟海誓都是戏言,任故文,医生剖开你这里的时候,多了一刀,把里面的我也给挖出来了是吗?”
任故文握住他的手,诚恳道:“怎么会,念致,我整颗心脏都属于你,要是医生下错了刀,那我这条命怎么还会在。”
单念致痛骂自己一声,面色缓和,道:“那是因为什么?是你父母的原因,还是这里的风俗习惯不允许……”
任故文失笑,抹了一把额头的虚汗,道:“念致,虽然对老人家来说挺难接受的,但像我们两个这样的,家里如果能多一个孩子,其实也挺热闹的。不过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一下为好。”
单念致追问道:“议什么?”
任故文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好好回答问题,道:“其实昨天我们不应该睡在一起的,是我没考虑周到,念致,对不起。”
“你在说些什么?”单念致越来越迷惑。
任故文轻快的抱了单念致一下,望着单念致的红唇,不顾这是平坦的大马路,快速的啄了一下,又很快分开。单念致被摆弄的一头雾水。任故文这才认真道:“国外有亲吻礼,而我们昨天躺在一张床上实在是被迫的,所以这不算——”
“谁强迫你了?”
单念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从任故文嘴里说出的话,质问道:“昨天跟着我回宿舍,谁说的让我只要亲不死就往死里亲,才过了一晚上,你就能颠倒黑白了吗?”
“念致,我——”
单念致不和任故文吵架,道:“你别说话,直接点头吧,点完头我回去拿身份证,机票我出,咱们飞国外领证去。”
祭奠七年的人死而复生,这种事情放在旁人身上恐怕都吓跑了,可昨夜温暖的怀抱,单念致无比缠绵眷恋。婚姻是座围城,单念致要把把任故文推进围城里,时刻盯着看着绑着,哪怕是死,他也要死在围城里,刻上“吾夫单念致立碑”的字样。
几次开口都被堵回去,任故文按住单念致的嘴巴,一口气说道:“念致,我道德感确实不高,想把你留在曦城一辈子不去见她们,但……你不能像我一样,如果真要结婚,至少也该安顿好她们母女,办完离婚手续咱们才能领证吧!!”
单念致挣脱不开,恐惧于任故文如今的力量,刚在他掌心啃出一个牙印,忽然听到匪夷所思的言论,瞪大了眼睛,回头抬头看向任故文,道:
“什么母女?!”
“什么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