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能地看向叶宇策，却见他神情平静，不见分毫惊讶。

说明叶宇策早就知道这件事。

周瑜和阿香神情都有些复杂。

“大哥，你最是了解我的性子的，若我孙仲谋痛苦，我绝不会像个傻瓜独自一人承受一切，我承认，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对你下不了手，但是兄弟一场，我总要你为我分担一些。”

孙权伸手，一点点地擦掉叶宇策唇角的血迹，在他有些茫然的眼神中，他笑得无比开心。

“我还可以为大乔报仇，而你不管向谁报仇，这辈子你都再也摆脱不了这场噩梦了！让你长命百岁，是对大乔最好的祭奠，我亲爱的大哥，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

周瑜眼见孙权越说越危险，似乎就要说出真相了，急忙出口和止：“孙总校长！”

然而这四个字太过敏感，落在孙权耳朵里简直是对他这前半生最大的嘲笑，他对着周瑜大喝道：“闭嘴！不许这么喊我！”

周瑜蹙眉，担心地看了眼叶宇策又看向孙权，最终不语。

阿香深吸了一口气，抬头不言。

孙权在意识到自己情绪过激后，他最后看了眼已经隐约感觉到了不对劲，骤然起身想要追问他的叶宇策，转身便走。

这里他到底来过，还小住过一段时间，对道路还算熟悉。

在他走到花厅之际，他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那一直跟着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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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权看着面前的人，明明大概能猜到她的来意，但开口时话语还是习惯性地嘲讽。

“怎么，我不是按照你们所希望的那样没告诉他真相吗？现在不去哄他骗他消除他的怀疑，还来找我做什么？你不会还梦想着我和他继续上演一场兄友弟恭吧？孙尚香，你做梦。”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不代表他不明白孙尚香先前那般言行的选择。

饶是他知道她也很难抉择，甚至现在来已经是主动示好了，但这种别人多到剩下的安抚性的“好”，他一点都不稀罕。

阿香看着孙权，突然轻轻地说了一句。

“马上就是第四次了。”

孙权微蹙眉头。

“什么意思？”才一段时间不见她是连话都不会说了吗？

阿香对着孙权笑着，晶莹的破碎从泛红的眼眶中滚落。

“两次伏击，两次同归于尽，老爸和大哥的两次被伏击不翼而飞是假的，但老爸最后那一次和魔尊同归于尽是真的，很快大哥也要走上一样的路了。”

孙权呼吸一窒。

他死死地盯着阿香，正欲嘲讽她莫不是想要让他同情心疼叶宇策，就见阿香抬眸，看着那夜空中的璀璨星辰，声音轻的几乎要揉散到风中。

“我有的时候也会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承受着我的亲人离开我的痛苦，不翼而飞的痛苦，死而复生的欣喜，真正死去的绝望，再一次承受着即将要到来的分别的恐惧，一次就是锥心之痛，可是我一直一直一直要承受这些，本来我咬紧牙关，也能忍耐下去，可是这段时间我的梦中总是会出现第五次……”

孙权在听到阿香说到她的心情的时候，哪怕他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孙尚香这个胖丫头是故意让他心疼她好为大哥说话的。

但是他不是没有眼睛没有心，看不到她的疲惫和心中几乎要满溢而出的痛苦，在他和大哥因为大乔的事情痛苦不堪的同时，她和大乔一起长大，她又是怎样的煎熬。

孙权不想听阿香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他却怎么也无法抽身离开，只能咬紧牙关，故作冷漠地盯着阿香不说话。

“第五次，我的梦里出现的是你……因为听不到从背后被人袭击坠马而亡，赤壁之战跑向我的时候被人放冷箭一箭穿心，还有……已经入了魔的大哥面无表情地杀了你，还是那个仓库，还是满地的血，我找到你的时候你都凉了，我怎么喊你你也不会回答我了，我哭啊哭啊，哭着哭着就醒过来了……”

孙权眼眶红了，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地道：“孙尚香！梦里你都不盼着我好！我就算是不翼而飞也绝不会是这种窝囊的死法，那些视频分明就是那家伙故意恶心人伪造的，亏你居然还全都当真了！你蠢不蠢啊？”

阿香阖眸，泪盈于睫，哽咽道：“那些视频你果然都看过了。”

孙权本来恼怒的神情瞬间凝滞，他喉结微动，喉咙干涩炽热。

阿香睁开眼，含泪的眸凝望着孙权。

“我不止一次的想过，是不是因为看着我们在不同的时空一次又一次地不翼而飞，他终于后悔了，所以才在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之后拼了命地想要去挽回这一切。”

孙权再也无法装下去了。

他望着阿香，猩红着眼道：“只有你们，没有我，那么多个时空，他有几个时空愿意放过我的家人？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继承江东，成为你在银时空的依靠，所以才按照年岁排序留下了我的性命。”

“二哥……”阿香想要说些什么。

但孙权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些事情了。

他阖眸再不愿看阿香，在很快平稳住情绪后，他道：“孙尚香，你又赢了。我做不到和他兄友弟恭，但是在离开前我会去安抚他的情绪，让他不对这件事产生任何怀疑，这是我的底线，其他的你别想再得寸进尺。”

眼见孙权说完就要走，阿香再也顾不上其他，飞奔上前就抱住了孙权。

“孙尚香！”孙权看着怀里的阿香，又是气又是无力地喝道。

阿香不顾孙权的反应，双手搂着他的腰，埋首在他怀里，字字泣血。

“他是出卖了大哥的灵魂在一切都无法挽回了之后才后悔的啊！！！我真的恨过他，可是他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我恨都恨不得。我知道你觉得我偏心，但我说这些不是想要你原谅大哥或者和他，只是因为……我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可是我真的真的真的，好像把你留下来。”

“你之前骂我为什么在铁时空被人欺负了都不打时空电话联系你，也不回家，是因为就算是时空修正失忆期间我也记得你得知真相时憎恶痛恨纠结的眼神，如果没有血海深仇，只是没有血缘关系，谁管它什么时空秩序啊，我为什么要因为这些而离开我的家？就算是不得不回铁时空定居那我三天两头也一定要回一趟家，看我的房间有没有被你变成仓库，看你一个人在家里有没有好好吃饭，看我突然跳出来吓你时你被我吓一跳的傻样……可是为什么我们之间就是有这个血海深仇，我过得最艰难的那段时间，不止一次地想过回家吧，回家吧，二哥不管说得再难听都不会舍得不管我的，可是只要一想到回家，我就会想到这本来不是我的家，这里应该生活着你的亲兄长和你的妹妹的！如果你的父亲还活着，他一定是个温柔和善的父亲，你的童年不会经历那么多本来不该有的痛苦动乱……我从你这里得到的好，全部都是偷来的，我在得知一切之后怎么还能厚着脸皮回你的家，奢望着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是我真的真的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过，我想回到曾经的孙家，可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这是阿香心底最伤最痛的地方，哪怕是面对脩她都无法宣之于口这种痛苦。

她知道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他们都在朝着各自的人生前进。

这样多好啊。

可是她也会有想要回头看看家人的时候啊。

可是她的家人，有血缘的，一次次地离开她。

没有血缘的，她亏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曾经那令她自豪温暖的家庭，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就心痛到窒息。

她还能怎么办？

她能怎么办？

她只能咬着牙关走下去，拼命地平衡着她仅剩的两个亲人，不要再斗争，流血，牺牲，离开了。

我真的受不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