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高三那次穿许霁的校服跟着他混进了学校以后,陶斯允就再也没有回过沪西一中,一晃马上都八年了。
陶斯允很少会化妆,平时都是素颜,但有涂唇膏的习惯。
换好了衣服,她盯着化妆镜,左瞧瞧右瞧瞧,觉得嘴唇颜色不够淡,刚打算换一支别的色号,边上的手机又开始震。
许霁微信发来两个字:【开门】
“……”
陶斯允只好先暂停挑唇膏颜色,一脸不高兴地去开门。
许霁进了屋,这边刚把门关上,一转身,就见陶斯允站在玄关一动不动,好像对自己有很大的意见似的。
“怎么了?还没睡醒?”
陶斯允抿着唇,蹙眉盯了他好几秒,然后用一种掺杂了埋怨、委屈与不满的语气对他说:“你难道是赶着去上早自习的吗?”
现在还不到八点半。
许霁愣了一下。
这姑娘的起床气还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缘故,生气的时候声音很软。
陶斯允觉得他很过分,昨晚说好了的九点才走,她专门定好了十个闹钟,结果今天早上第一个闹钟都还没响就被许霁一个电话给吵醒了,这换谁能高兴?
明明还有时间,按照她原本的计划,还可以再多睡半个小时。
再说了,开放日去那么早干什么?
许霁见她这副气鼓鼓的模样,散漫一笑,“今天限行,开不了车了。”
“……”
陶斯允刚对他发完一个小小的火,听到这话,突然内疚了,立马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眼睛东瞟西瞟,“那……”
“公交还是地铁?”许霁问她。
“地铁吧。”
早高峰可能会堵车,回来的时候可以坐公交。
“早餐吃了吗?”
“还没有。”
不到八点就被他的电话吵醒了,现在才过去二十几分钟,起床洗漱,换衣服,她哪里有时间吃早餐,连水都还没喝一口。
许霁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小盒只有200ml的椰奶和两块曲奇饼干给她,“吃了再走,五分钟够么?”
“……”
陶斯允活了二十多年,早餐时间还是第一次被人缩短成了短短的五分钟。
虽然只有两块饼干,但是吃早餐和吃零食也不是同一个速度好不好。
陶斯允小时候就是个“吃饭困难户”,虽然二十多年过去了,但她到现在还记得三岁上幼儿园给她造成的阴影。
幼儿园的老师每次都会在饭前说“每一组吃得最慢的小朋友擦桌子”。
于是,吃饭就变成了一种“比赛”,这也是陶斯允现在能想到的,她最早意识到的“竞争”。
最先吃完的小朋友得意洋洋举起空碗给老师看,然后就会得到老师一句“真棒”的表扬,给他大家都想要的小红花贴纸。
陶斯允很羡慕有贴纸的小朋友,可她却永远是班里吃饭最慢的那一个。
有一次坐她旁边的小女孩被拿到小红花的小男生嘲笑真慢,小姑娘胜负欲上来了,鼓着腮帮子哼了哼,指着陶斯允说:“才不是我,桃乐丝是最慢的!每次都是她擦桌子!”
陶斯允捧着小瓷碗,嘴里含着一口饭,眼泪都要掉出来。
当时对于年幼的她来说这无疑是一种伤害,小朋友的嘲笑和贬低使得她对于“自己每次吃饭都是最后一名”这件事陷入了深深的自卑……
后来,她开始产生了一些排斥食物的表现,基本表现为——
“不饿……”
“不喜欢吃这个……”
“不要吃……”
“那安安想吃什么呀?”秦舒拆开蛋糕盒,试探道:“爸爸给你买的小蛋糕,草莓味的,哥哥都没有呢,就吃一口好不好?”
陶斯允摇着小脑袋推开说不要,“妈妈我不想吃……”
陶代铭和秦舒都很担心她的身体健康,为此还专门带她去儿童医院检查过,最后医生检查完告诉他们,这孩子没撒谎,她是真的不饿,饿了自己就会吃饭,要非说有点什么的话,可能就是单纯挑食,加上闹情绪而已。
……
陶斯允每天吃早餐都像是在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一片面包要细嚼慢咽好半天,喝杯牛奶磨叽十多分钟更是常态……陶潜吃完以后就一边背英语单词一边等她,也不催促,反正他们家的早餐时间一般都长达半个小时以上,即使这样秦舒也不让她带早餐去学校吃,必须亲眼看着她吃完才让下桌。
因为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有一次陶斯允说哥哥早上要考试,怕他会迟到,所以央求妈妈把她的早餐带去了学校。那天放学回来以后,秦舒问她把早餐吃完了没有,她撒谎说吃了,结果晚上给她收拾书包的时候发现了藏在书包夹层里的牛奶和面包。
早上是怎么带去学校的,晚上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
也就是从那天起,秦舒专门给她立下了在家吃早餐的规矩。
……
曲奇饼很酥,轻轻一咬就会掉渣。
饼干屑沾在嘴角,陶斯允伸出舌尖快速舔了一下,没能舔干净,像只偷吃东西的小仓鼠。
吃完饼干后,她拿起放桌子上的椰奶,含住吸管,咕噜咕噜,吸完了最后的一口。
淡淡的口红颜色混着一点儿饼干碎屑全都被她弄到了那根白色的塑料吸管上。
陶斯允充分展现出了一种“诱而不自知”的天真,在许霁问她吃饱了没有的时候鼓着腮帮子说“饱了”。
无意间将“单纯”和“撩人”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发挥得恰到好处。
许霁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移开了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