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书弥留之际觉得自己忘了点东西,眨着眼睛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把纪褚的牌位忘了,好像不久之前还抱着。
能感受到疼痛之后,他发觉死亡不是件无所谓的事情,身上好疼,心里也疼。
迈出的每一步都耗费着全身的力气,终于在那日的马车里找到了丢失的东西。
死后怎么埋葬不是他要考虑的问题,带着这个东西不是为了气谢疾,只不过这是他自己的一点私欲,说的不恨了就是不恨了,没说爱他是带着自己的脾气,谁让谢疾这么‘欺负’自己。
谢疾花了两日的时间才认清了他离世的事实,亲手给他清理好身体筹划如何入葬。
期间他看了一直被他抱在怀里的东西,上面的字迹无法辨认,但是能猜到是那位对他很好的亡夫。
谢疾拿着这块木头看了很久,手指用力到泛白,指甲在上面留下刻痕,心中醋意翻涌,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做到要对他好。
甚至死前,他的爱人心里想的都不是他。
最后谢疾把东西还了回去,重新放在江北书怀里。
棺材里,他给江北书穿上了当时婚嫁时的衣服,当日他不曾好好看过,现在终于能仔细端详。
夫人离世的时候是笑着的,表情端详,上了妆的脸看不出曾静遭受了什么,安静的像睡着了。
谢疾没打算把人把人埋在祖坟,他恶心,心想夫人也一定不会愿意死后还要和害他的人葬在一起。
他派人去问了江北书之前的丈夫被埋葬在什么地方,忍着心中的不舍,想着不如成全了他们。
出殡那日,他操办的盛大,结婚的时候没有告诉所有人他的妻子是谁,现在他便要让人都记住江北书的名字。
派出去的人没有打听到位置,谢疾便请人挑了个风水好的地方。
离得谢府远远地,怎也不要沾染上半点晦气。
封棺那日,他伸手去摸江北书的脸,贪恋的不想离去,也想留下点什么东西,忽然发觉自己没有东西可留,成婚以来,他竟不曾送过什么东西。
但是江北书给他留了满满一堆信件,用他那还不是很好的字,在他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写下思念,从开始密密麻麻整张的琐事,写他受什么委屈,被谁欺负,撒娇说等他回来两个人和好好不好,到最后一张纸上只剩‘愿君安好’四个字。
歪歪扭扭用尽了力气。
那天晚上他背靠棺材守了一夜,空洞的哭不出来。
墓地选在一处不太有人打扰的林中空地,依山傍水风景也好,旁边留出了自己的位置。
合葬的奢望他不敢有了,只盼着能离江北书近一点,哪怕是在地下。
江北书的墓碑上是他亲自提的笔,修修改改用了好多料子,不管怎么写都觉得配不上他的好。
谢疾自己的碑上的字,是用了他留下的信里的字拓上去的。
下面的人觉得不合规矩,谢疾哑着嗓子说:“这是留给我唯一的遗物了,还管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宫里已经传了消息过来,要您承袭爵位,到时候您的牌位是要放在宗祠里的...”
谢疾头也没抬,“宗祠?那日我说的清楚,跟谢府断了关系,不管不知情的人怎么想,我是不会进的,何况已经烧没了...”
“至于爵位,我自请放弃就是了,为了这么个东西,生出多少祸端,没了更好。”
江北书入葬之后,谢疾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眼就是他临死前的最后一面。
不知道为什么,上面没有细究那场险些灭门的大火,大部分仆人已经被遣散出去,也没见有传言出来,这是他预料之外的。
锦安看得出来谢疾撑不住了,没了活下去的希望,自虐一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身子一日日的虚下去。
身体上的病痛越重,他反而心里得到了宽慰,好像在一步步踏过江北书曾经走过的脚印。
后事他都已经处理好了,只求了锦安一件事,一定要把他的尸身安置到江北书身边,“如果有人拦着不同意,你用假的蒙混过去就是,我是一定要到他身边去的。”
“明白。”锦安回答。
谢疾是在交代完事情的第三天夜里走的,坐上他已经不用的轮椅上,摆放在院子里相同的位置上,好像连时间都是算好。
穿的就是寻常的衣服,江北书给他留的信被包在婚服里放在腿上。
一切都显得那么安安静静。
江北书脱离身体后是看着谢疾离世的,知道没人能感受到自己的存在,还是在最后一刻搭上他的手。
在他脸失去支撑垂下去的时候,说了句“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