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林凡突然停步转身,从裤兜摸出枚硬币弹向追来的人群。
金属反光晃得最前面那人眯眼,两人趁机冲下楼梯,警灯的红光终于劈开雨帘前方的十字路口。
警车顶灯正旋转着切开暮色,余书杰踉跄着撞上警车后门,手机从掌心滑落,屏幕还亮着未挂断的报警界面。
卧室书桌前冯千千戴着耳机一边听歌一边写作业,突然电话响起,她打开一看是林晓打来的。
“喂,晓晓姐。”
“千千,五一假期我就不回去了。”
“好,那……许林凡呢?他也不回来吗?”
“林凡?他已经买票回去了呀!还没到家吗?”
冯千千嘴角微微上扬:“可能是火车晚点了,我发个信息问问他。”
挂完电话后不久冯千千就气喘吁吁出现在警察局门口,她的珍珠发卡别进发尾,碎发被睫毛膏刷子轻轻扫起,在脸颊投下绒绒的影。
米白色针织衫袖口挽起两寸,露出腕间细银镯,指尖掠过蕾丝领口,将褶皱理得平顺。
看见冯千千的那一刻,许林凡整个人都看呆住了。
她的百褶裙角扫过地板,裙身的淡紫格纹随动作漾开涟漪。
“书杰……许林凡,你们两个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余书杰笑着摇头:“我们没事,这大晚上的你怎么出来了?”
“我担心你们。”
许林凡站在旁边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冯千千。
“你怎么了?吓傻了?”冯千千走到许林凡面前,他的脸瞬间红了起来。
“不是……就是,好久不见了,你变得更漂亮了。刚才走过来,我差点没认出来。”许林凡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害羞起来。
冯千千笑笑:“也才几个月没见而已,没有那么夸张。”
余书杰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即使过去很久但他们看向彼此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的热烈。
三个人在警察局一直折腾到晚上九点才回到家。
“你的房间我一直都有打扫,今天坐了一天的火车。应该很累了,早点洗漱休息吧。”
冯千千转身准备进屋却被许林凡拉住:“千千,我有个礼物给你。”
“礼物?”
许林凡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扎着蝴蝶结扁扁的盒子,盒子里面是一个蓝色蝴蝶标本。
“你曾经说过外婆离开以后就会变成蓝色蝴蝶,现在我想把这个天堂凤蝶的标本送给你,就当是外婆还陪在你身边一样。”
那只蓝色蝴蝶正停在干枯的薰衣草茎旁,翅膀上的鳞粉像碎了一地的星子,在冯千千指尖抚过盒面时轻轻震颤。
她的睫毛忽地垂得极低,指腹摩挲着盒底烫金的小字标本制作:许林凡。
笔迹力透纸背,最后那个句号洇开小片墨渍,像他每次见她时发红的耳尖。
“谢谢,这份礼物我很喜欢。从我们认识到现在,好像一直都是你在给我送礼物。初二那年芭蕾舞女孩项链的生日礼物,毕业晚会的那束花,初三医务室里的巧克力,初中毕业时装满水果糖的星星玻璃瓶,还有高中音乐会上的《富士山下》。”
冯千千如果不说,许林凡都差点忘了,原来他们已经认识那么久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高三的蝴蝶标本。你送给过我那么多礼物,可我好像一直都没有给你送过什么,真是惭愧。”冯千千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蝴蝶标本。
许林凡连连摇头:“不是的,能认识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嗬,你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
“怎么啦?我原来很不会说话吗?”许林凡微笑歪头看着她,两个人四目相对。
“今天你能回来,我很开心,晚安。”
冯千千说完后走进房间关上门,背靠在门上她感觉自己的心脏正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我……能见到你,我也很开心。”许林凡站在门口开心地手舞足蹈。
冯千千在电脑上查有关天堂凤蝶的资料,天堂凤蝶的种名‘ulysses’指的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奥德修斯’。
天堂凤蝶也被认为是智慧、坚持和勇敢的象征。
原来许林凡是想告诉冯千千,希望她能勇敢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
许林凡的这份礼物真的送到了冯千千的心里,她特别特别喜欢天堂凤蝶标本也特别特别喜欢许林凡。
许林凡的出手相救让余书杰心情很复杂,像打翻了五味瓶。像坐过山车,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心里一边感觉到尴尬,一边又忍不住感激,甚至还有点小愧疚。
过去余书杰一直以为许林凡是一个性格别扭沉闷,什么事情都喜欢憋在心里,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但经过这件事情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想法太过狭隘,看人太过片面。
五一假期的第一天,冯千千特意起地很早准备去厨房做早饭。
她路过客厅时看见许林凡正拿着药膏,动作别扭地涂着肩膀上的淤青。
冯千千走过去拿走他手里的药膏:“我来吧。”
“欸?你怎么起这么早?好不容易放假,怎么不睡个懒觉?”许林凡害羞地把衣服拉上却又被冯千千拉开。
她把药膏挤在手掌心里用身体的温热化开,然后轻轻按在许林凡肩膀的淤青上。
“生物钟,睡不着。”
许林凡的后颈蓦地绷紧,冯千千掌心的薄荷膏混着体温渗进淤青,手掌按揉的力度不轻不重,像块烧红的软铁烙在冻僵的皮肤上。
他能闻到她发梢的茉莉香混着药味,肩骨被碾得发疼,却在她指腹打圈时,忽然从骨缝里漫出一丝说不出的酸胀暖意。
玻璃窗外的雨珠正顺着百叶窗往下爬,客厅里的白炽灯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投在墙上。
他看着那团模糊的灰影,忽然觉得肩颈的淤青不是被揉开的,而是被这团温软的影子一点点焐化了。
“还疼吗?”
许林凡笑着摇头:“不疼。”
“下次遇见这种事情,不要那么鲁莽。”冯千千眼睛里都是心疼。
“嗯。”
晨光透过纱窗洒在厨房,许林凡穿着浅蓝围裙打蛋,金黄蛋液顺着碗沿滑入瓷盆。
冯千千踮脚从吊柜取面包,马尾扫过他手背,带起一缕草莓香。
“小心烫。”
他转身时,恰好握住她伸向煎锅的手,指尖相触的瞬间,燃气灶蓝焰映得两人耳尖发烫。
她笑着往吐司抹果酱,果酱印成枚小太阳。
煎蛋在锅里滋滋冒油,她站在他身后看着,两人在蒸汽氤氲中轻触额头,像两片被晨光烘暖的吐司,稳稳叠在一起。
“吃完早餐以后准备干嘛?”许林凡把纸巾自然地递给冯千千。
“谢谢,嗯……吃完早餐我准备写作业,这个五一小假期学校发了好几张试卷。”
许林凡突然想起那年操场上冯千千说自己嫌弃她笨的事情,他欲言又止:“呃……如果有哪里不懂的,我随时都有空。我绝对不是说你笨的意思,我只是……”
看着许林凡小心翼翼解释的样子,冯千千心里突然感到很内疚。
“对不起。”
“啊?为什么要道歉?”
“高二那年在操场上说的话,都不是出自真心的。那天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也很难过。”
冯千千突然的解释让许林凡又惊又喜:“那……你说你喜欢的人是余书杰也是假的吗?”
“嗯,书杰对我而言一直都是朋友,很好的朋友。我当时对你说那些话,完全是不想你因为我而放弃北京理工大学。”
经历过外婆的突然离世后,冯千千整个人都变了很多。她第一次知道有些话一定要及时说,有些人一定不能错过。
在日常相处中,人们总以为时间还长,把关心藏在下次再说里,习惯了理所当然。
以为亲人会永远在原地,却忽略了他们逐渐弯曲的脊背、变慢的脚步,直到离别突然撕开“永远”的假象。
人们本能回避“离别”的课题,总以为“改天”还有机会,直到生命的倒计时突然清零,才惊觉“改天”是最残酷的谎言。
她开始珍惜当下的每一次对视、每通电话和那些没说出口的“我想你”“谢谢你”,而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