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是怎么察觉这么多信息的?楚苍皱起眉,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我必须回答吗?”
“我看起来是要专门来害你的吗?”白叶做出有些无奈的表情,“…好吧,为表诚意,我也可以回答你一些事。”
楚苍闻言抬头,但还未发问,对方就已笑起来。
“比如,我是怎么知道的,对吧?”
“……”
“实际上刚才我还并不知道,但是你的反应让我现在知道了。”白叶脸上的笑意更盛。
“?”
“你记忆的内容里,你对自己的身世如何也只是猜想,并没有完全证明你就是唐城人。但最开始,你说自己来自唐城的样子太过笃定,所以我就猜测你其实想起来了更多。”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他从恢复记忆到被窥探,总共的反应时间不到两分钟。从中快速筛选出既能让自己脱罪,又不会暴露太多信息量的工作实在太过紧急,反而使他忽略了这样下意识的细节。
“我刚刚其实是在试探你。再具体些,我把‘你是唐城人类’当成了句子的前提条件,看你会不会反驳——我很高兴你没有。”
“……”语言陷阱。楚苍迅速反应过来。但如果他这时候反过来抓住这一点形成猜疑链,或许还有动摇她的可能性——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万一你的抗压能力和演技真的很好,我专门请他在门口加了一下班——”
“什…?”
“和你猜的基本差不多——我要收三倍加班费的喔。”横野顺着话语从外面打开门。结界在宁栓离开时就已经被解除,而他在假装离开后则始终停在门口暗中使用窥心。他转向楚苍:“太过于依赖读心能力而不关注现实的话,就容易被它欺骗。这一点,你也明白的吧?”
“……”楚苍幡然醒悟地抬起头,“你方才想的那些内容其实都是——”
“故意的,当然。”白叶笑着点头,“和能窥心的人待久了,多多少少总能学会一点控制自己思想的技巧。”
“……”完全被拿捏了。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留下。
“没必要这么挫败。”已经自然而然感知到对方在想什么的横野又微笑起来,“宁栓特意留下我们两个,当然是有原因的。”
一个经常玩文字游戏的外交官在明,一个同样拥有窥心能力的黑服在暗。面对这样的组合,只要露出一丁点儿的破绽,就会满盘皆输。
“好了,这次是真的要走了。”白叶向后挥了挥手,重新设置了结界,“别想着逃喔,不然我就把这些信息都上报了。公局真要动起手来可有的是办法对付你。”
“……啊。”楚苍低着头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现在不能被公局带走。他还有未竟之事。
从行政部出来,白叶走到三号馆,却没有直接回房间睡觉,而是和横野到了顶层的天台。
横野高中时似乎就一直很喜欢这里。高处能看的很远,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舒展两只手臂,背靠到栏杆旁,享受着较高处微凉的风。
“还不去睡?你都忙了一天了。”横野随意地开口,眼睛望向远处的天空,“等服级鉴定恢复了,你还要去助考的吧?”
太阳还没升到地平线上,但天色已经渐渐亮起来了。底下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的鸟叫声。淡淡的黄色浸染上一侧澄蓝的穹顶,为日出的一刻铺满了前兆。
“啊,一会儿就去了。”白叶也相当随意地回应着。他们俩之间不需要多少客套,但她还是认真地开口:“另外,谢谢了。”
如果不是因为宁栓恰好认识横野,横野又恰好和他提过自己,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有斡旋的可能。
“喔,小事而已。”横野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你又不是不知道,尼萨亚的事情之后,你们在公局都挺有名的。”
“又不是什么好事……”白叶无奈。
“话说,你对宁栓印象怎么样?”横野忽然换了个话题,“随便说就好,我也就随口一问。”
“呃……”人其实还蛮不错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冷着脸…总感觉是会一脸严肃地讲冷笑话的类型…?
“哎,你也这样想吗。”横野笑起来,“我们也这么说他。不过他这家伙就是这样,就像你总是习惯性露出坏笑,他只是习惯性冷脸而已。”
“原来如此。”大概很适合去当法官。
“还有那个叫楚苍的。”横野依旧放松地靠着栏杆没有看白叶,说这一切的时候仿佛置身事外,“你可能没意识到,但我窥他心的时侯发现——他可真是个相当内耗的人。”
做了这么多铺垫,接下来大概才是横野真正想讲的话题。白叶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的心思太敏感了,这对一个能读心的人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横野对人性格的把控相当准确。
“所以,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觉得,你往后估计还会需要和他打交道。”横野耐心地解释,“但我可未必会一直在场,所以来提醒你一下。”
“…好。我会注意的。”
“哦对了,我猜大概是短时间内信息量过大,有件事他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
“你说,等他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儿一枪爆了救命恩人的头,会怎么想?”
“……”
内耗地狱。
“好了,回去休息吧。”横野笑着冲她挥挥手,切断了话题,“这个点,能睡多久算多久了。”
“嗯。”白叶应声,向楼梯口走。
横野似乎还在原地没有动,嗓音从她身后裹挟着风声传过来。“——那几个问题,其实你已经有猜想了吧?”
“…啊。”但是太大胆了,大胆到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那就小心求证——反正宁栓已经把机会让给你了。”
“……”但是那样做的话,会不可避免的牵扯到这件事以外的人。
“别抱有侥幸心理,觉得你一个人就可以解决一切。让他们知情此事,有时候也会是一种保护。”语气很认真。
“…嗯。”白叶沉默了一会儿,默默接受了这样的说教,再回头时已经重新笑起来,“谢谢。”
另一边的横野倚在栏杆上,终于把目光从微亮的天空那头转过来。他没有再说话,只是目送着白叶独自下楼离开。
她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比他们所有人的都要长,都要艰辛。
所以,无论是出于曾经负责人的责任也好,还是出于熟人间的情分也罢,他总还是希望能提供些力所能及的帮助,但愿能在某刻派上用场。
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