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病房,留于十三区的最后一夜。
窗外涌动的阴云将月光遮蔽得一丝不剩。屋内只余下一盏昏然的壁灯,微光幽幽。
叶权端正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平稳,面容沉静,活脱脱童话中沉睡的王子。
而房间角落,楚南星正独自坐在敞开的行李箱前,一件件地整理着为数不多的旧物。
箱子旁边摊开了今日的晚报,头条赫然印着《联邦全面清剿幻茧毒品网络》,配图是军警突袭地下制毒工厂的现场照片。
楚南星目光扫过,转而将王叔送的腕表轻轻收好——
希望你的名誉早日恢复。
也希望我,能够早日堂堂正正地随联邦军返回废土,找白塔那群罪魁祸首算账。
这般暗想的同时,悲伤的目光不由落在箱内夹层的照片上:年少的自己站在王川身边,背后是古董店斑驳的招牌。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合影,也是他第一次被当作“人”而非“实验品”对待的证明。
最近叶权反复质疑,为什么贪图好处而放弃追求宝贵爱情的自由。
楚南星垂下长睫,无声地笑了笑。
爱情?那种东西对他这种人来说,从来都是不存在的奢侈品。
谈不上有多可惜。
自记事起,他就在白塔的实验室里,像一件物品般被编号、被改造、被测试。
生而为人的尊严,期待明日的热忱,都是王川带给他的。而现在,王川死了,死在白塔手里,死在陈遇手里。
在荔水商场的楼顶眼睁睁看着那个疯子逃出生天后,楚南星心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
再回废土去,杀了他。
但叶素霓说得对,想实现这个愿望,不能只靠一腔孤勇。现在的自己,没有知识,没有能力,甚至连一个合法的身份都要别人施舍。
必须成长起来才行。
楚南星郑重其事地合上行李箱,指尖无意识地按向后颈的腺体。
特效药很好用,发情期逐渐平稳度过,但那里还留着临时标记的咬痕,偶尔微微发烫。
并没有太过于难以接受。
病床上,叶权无声地睁开了眼睛。
他静静地望着Omega的背影:明明单薄得像一张纸,却又挺拔如竹,仿佛能扛起所有。
他想起楚南星厮杀时坚决的眼神,也想起他偶尔流露出的、近乎天真的固执。
这个白痴,到底想要什么?
直接开口不行吗?
我又没说非得交换才能给。
年轻的Alpha烦躁地翻了个身,背对着壁灯闭上了眼。
*
军用机场的跑道在冷风中格外空旷,几架涂着九寰集团标志的运输机整齐停泊着。
引擎已经开始预热,涡轮卷起的狂风撕扯着楚南星的衣摆,露出腰间逐渐褪色的伤痕。
叶素霓站在舷梯旁,难得笑出属于母亲的宠溺。
她伸手替儿子拢了拢衣领,嘱咐道:“好好照顾你的Omega,等我忙完这阵子,就回首都替你们操办婚礼,听话。”
……谁的?强买强卖。
叶权不禁瞪向楚南星。
他见这家伙故意笑得乖巧,顿时不屑一顾地哼了声,自顾自地登上了飞机。
“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听叶权的话,”楚南星立刻安慰董事长,“没关系的。”
叶素霓无语摇头,将一个小型冷冻箱塞进楚南星手里,“收好吧,别再用这个了。”
箱子里躺着最后两管蓝色药剂。
本以为这东西已经被联邦军方扣押,没想到竟然物归原主。
楚南星的睫毛颤了颤。
自从上次注射后,他的身体的确像被掏空一样,至今都没有完全恢复。
如果继续滥用,的确很可能自食恶果。
“记住,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叶家的人了,”叶素霓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姿态,“我不管你和白塔有什么恩怨,但凡事都要以——”
“妈!”叶权的声音从机舱口传来。他单手插兜站在那里,制服的立领衬得下颌线越发凌厉,“我该出发了。”
叶素霓弯起眼眸:“一路顺风。”
楚南星立刻登上金属梯:“来啦,老——”
叶权烦躁:“闭嘴,再叫你就留在十三区过一辈子,我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