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梅娘正清对账本,一袭白衣入眼,抬眸瞧去果是昨日便要上山的郎君,遂留心提点一二:“郎君沿山路一直往上走,山顶便是山神庙,前日落雨山路滑,郎君多加小心。”说罢梅娘又记起今下状况,连忙自柜台而出唤他停步,转去后厨提来一只食盒,殷切叮咛:“这盒梅花糕,郎君且捎上,那馋嘴家伙指不定闻着味就出来,也莫叫郎君白白跑上一趟。”
“那便谢过梅娘。”
见她好意,阳冬也不加推辞,向梅娘道谢后出门便向碧落山去,途中目光频频望向食盒,一边走却一边低头盘算届时该如何开口。
他虽饱读诗书,又师从谏官之首的纪春久,却并不常与人打交道,更何况是有求于神明。如此思忖,不觉时过,待风骤寒才忽的抬头,便是已走到山脚。向上望,山路蜿蜒些许漫长,却或也不足以得出答案,阳冬又叹口气。
碧落山褪去葱郁,留下尽树是干枝,孤而不独的都皴作鹤灰色。山岩后不知何处传出潺潺水声,清泉击石,如鼓瑟和铃,间或鸟鸣。
枯山独坐。
走走停停,两个时辰后终登山顶。自下而上,透过薄薄云雾,依稀可见山脚情况,转身看去,清冷日光下,叫薄烟含住的,正是碧落山山神庙。
庙并不算大,反而小巧精致,红墙青瓦一门两窗,窗明几净。正中立一尊坐像,左右无童子。山神像天庭饱满,眉如远山,眉心中缀一丹砂痣,垂观的双目珠润含有笑意,唇角亦扬起。那像作双手拢袖,怀抱黄栌,细碎的花枝垂下并进衣摆里,端的明朗。
阳冬摄齐跨过门槛走进,是毕恭毕敬行上一礼。他注视神像片刻,随后将食盒置于供桌上,复拱手行礼,朗声道:“尊神山灵,小生阳冬。今谨以至诚之心,虔诚踏足,愿解余惑。阳冬在此,恭敬以待。”言毕许久不得回应,不过他早料到不会如此容易,索性放下手迈出去,拍拍台阶并不明显的落灰,席地而坐,从怀里翻出一册书看起来。
且等。
最是一年春好处。
“阿团,抬头。”一声唤来,似琴声纱纱,阳冬正埋头读书,闻声抬起头,向逶迤青衫看去,却是一愣。晨光熹微好暖,织罩青瓦渐丹,与自己朝夕相伴之人,如今以司春之模样伴作芒神,束发戴高冠之岌岌,背双翼长佩之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