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之咒是神鸟自己的咒法,神鸟涅槃时旧躯归天地,飘零的翎羽则自行留在墓场附近,形成一道咒法,护着觅崖此地的安宁。
凌启竹仔细观察才发现,这个方向的咒界上覆着一层浅浅的黑色痕迹,像干涸的血迹,不由皱眉:“这是什么人留下的什么符法?好生奇怪!”
“这不像是符法,”穆安羽凝视着痕迹,强行将往“萧约叶”仨字上转的思绪捺回原地,“更像是……咒印。”
咒印乃是符诀的一种,当初幻境中所见的辛复家族的绛花印,以至秦徽媞给许逢黎下的定花针,本质都是咒印,它们能禁锢能追踪,自然也有能破坏的。
可是,能破坏神鸟以血羽铸就的咒界定然不是俗物,这印记背后,也定然不是俗人。
这道咒印已经模糊不清,只能看出它是一道细长如水渍的痕迹,并不能辨认出它究竟是什么形象。
穆安羽明白和它对瞪个一百年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能无奈求助外援:“三清阁的书阁中有记载各种咒印的书吗?”
凌启竹原本还在沉眉思索,听到这儿顿了一下:“三清阁素来收集东玄界各种奇书罕书,有自然是有的,不过嘛,像这类危害比较大的咒法之书,一般不会放置在普通书阁内,而是存放在更高级别的楼阁中,那里有专门的人守阁,我没有权限打开它。”
“是吗?”穆安羽从没听说过三清阁还有个更高等级的隐藏书阁,兴趣被吊了起来,“那座楼阁叫什么,在哪里?”
“在三清阁总部之外,翎阳的洗星街头,名字取自墨润天下、霖泽世人一意,”凌启竹告诉她,“叫墨霖阁。”
洗星街是翎阳极热闹的一条街,商铺林立,人群熙攘,每年元夕的灯盏节瞩目三界,为此街头还有专门一座观灯楼,常有人说,那日登上此楼遥眺,满街长明灯属实是红尘好景万千、勾人流连。
所谓大隐隐于市,墨霖阁建在这种地方,倒是别出心裁。
穆安羽不确定道:“我可否去墨霖阁内一寻?”
凌启竹迟疑了一下:“可以,但需得守阁之人同意。”
“……”穆安羽看着她复杂的表情,问,“很难?”
“倒也不算,”凌启竹想了想,突然笑了,“你肯定没问题,回头我将墨霖阁的具体地址写给你,你自行去找吧。我便……”
说到这,她飞扬的眉眼有一刻不甘,“从小,我娘就对我说,按我所在的位置,不该过多探查和这些羽渊有关的事物,为了让她安心,我只好不随行了,不过,若是你有什么难题,尽管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凌大小姐虽身份尊荣,为人的热忱和真心却是没的讲,穆安羽看她片刻,总算略微卸了防备,连带着和她初见时的那份误伤,由衷道:“多谢。”
离开神鸟墓场回到来的地点时,许逢黎有了神鸟之泪,加之徐云渺帮其的疗伤,终于看起来好些了,诺言已完,接下来就是露林内部的纠缠,穆安羽不好再以外人的身份插手,就此辞行。
不料刚行几步,许逢黎便勉力撑着跟上,叫住了她。
“同为水神一族中人,”她看着穆安羽的眼睛,轻声说,“穆姑娘,日后我会去拜访你,还望你莫要嫌弃。”
这话别有深意,穆安羽瞥她一眼,一瞬想起很多东西,只道:“好,欢迎。”
她说完便同凌启竹转身,一齐离开了此地,踏出觅崖地界的那一刻,空气似乎变冷了几许。
一阵风裹挟着晶莹的霜花落下,荒草萋萋的河岸只余蒹葭的残叶,所幸河上还没结冰,一艘带篷的船正从湖心滑过。
“我真是笨死了。”
船内传来一声懊恼的自嘲,站在船头的少女转过身,忍俊不禁,长眉飞入鬓,灰暗的天地被她这一笑几乎增了几分明艳的锦色。“别这么说,失手是常情。”
“我这不是失手,”澄将明恨道,“是失脚!”
萧约叶安慰她道:“那也是人之常情。”
她站在船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信已给凌启竹发出,自己央她去觅崖一趟,想必此时凌启竹已经到了神鸟墓场,穆安羽那边实在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恨只恨她太不近人情,前日丢还的桂环现在缩在袖子间,有点扎人。
关键是,她让自己麻溜地走就算了,竟还下达了个同时把洛千远和澄将明带走的任务。
这事属实艰巨,但萧约叶有点运气在身上,前一晚上,澄将明不幸负伤了。
负伤原因十分之简单,既不是有人突袭也不是自己失手,而是澄将明在走抱桐行的阶梯时脚下一滑,不知怎么的竟然从楼上摔了下来,莫名其妙把一条腿摔伤了,不幸成为了铁拐李的同行。
洛千远总不能坚持带一个“独立的金鸡”去神鸟墓场,无奈只能听从了萧约叶,先回三清阁去。
此事实在让人匪夷所思,洛千远绷着脸坐在船中间,彻底被澄将明弄得没了脾气。
从三清阁到碎风林,再从碎风林到抱桐行,澄将明有些时候属实像是来搞笑的——奈何她可怜巴巴地往船中间一缩,满目写着“师姐对不起”“师姐我错了”,洛千远方知,原来伸手不仅打不了笑脸人,也打不了哭脸人,只好自己生自己的气。
她和萧约叶两人各负心事地思忖了半天,中间夹一个虽然一直置身其中,但完全在状况外的澄将明,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在,萧约叶幼年时在林霏开身边待了那么久,林家作为一个人人各怀八百个心眼子的地方,堪称察言观色训练营,她早就学会了如何从别人面上去看此人在想什么。
于是她往洛千远身边一坐,露出一个不知何意的笑。“千远。”
洛千远:“嗯?”
“我想去露林一趟,”就看少女顶着天生一张看上去就懒得循规蹈矩的脸,轻声说,“同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