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可顼接过妻子手中的纸张,用手快速拨弄看了一遍,目光似有停滞却又很快恢复,“若有法子,我自然也不愿这般直接告诉他。只是……”他扬了扬手中的纸张,“还是尽早让他多接触些这些东西。也怪我,没有早做准备。”
闻氏听得夫君话里带着的疲惫和倦意,上前一步转至身后,“夫君何须如此过苛,都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现下还不到那般危急之日呢。”说着又低了声,“若要说没有早做准备,璟叔不也没有要让小叔叔掺合进这些东西里头吗?”
尤可顼面色一沉,打断妻子嘴里的话,“这话莫要再说了,咱们家又如何与璟叔家比。”
似是觉得语气略重,又缓和了些道,“我不是要怪你,只是我与璟叔不同,只是一介商贾罢了,在苏远府尚且不算多大的人物,哪里庇护得了珉弟?况且小叔叔不欲入仕,不掺合进这些东西里头才是上上之选,可珉弟是要走科举这条路的。”
说着,又是一声轻叹消弭在黄昏微凉的雾气中。
闻氏怎么会不心疼夫君。他自少时起便要挑起家中大梁,作为尤家妇,她本不该多言公婆长短的,可是又怎么会心中不生怨怼,二人关系僵持不下多年,婆母是全然也无看顾一下儿子的慈心,公爹更是时不时就要向他人借债的混不吝,摆得一副阔绰官家子弟架子。
“夫君千万别这么说,你已经做到能做的最好了,族中近年来的收入不也渐长,这也有夫君的一份苦劳。况且珉弟也是心疼你的,不然也不会日日用功,这是铆足了劲想为你排忧解难呢。”
在心中打了几转、欲要脱口而出的话终究是被咽下,闻氏如以往一般用轻柔的话语安慰到,目光中却是怎么也散不开的愁绪。
“唉,幸苦夫人了,这么多年陪着我吃苦劳累。若是我也能考取功名或者捐个一官半职……”
闻氏眉目一凛,温言打断,“夫君不必再说了,我与珉弟是一样的。夫君已为我们挣到了这样的体面,又何谈委屈受累。”
闻家也算得上是苏远府本地的豪族,闻氏的身份却尴尬非常。其母不过是家中的媵妾,不得主母待见,父亲子女众多,闻氏在其中也不算出挑,还有刚出生就丧母的克母之名,更谈不上受宠,这门婚事在双方长辈眼里也算门当户对。
毕竟一个是家中落魄、独木难支的半大小子,不仅要奉养一对万事不管还时不时要惹出乱子的父母,还要拉扯大一个要考功名的弟弟,不可谓不左支右绌。另一个是备受冷落又有克母名声的庶女,在家中只有冷言冷语的待遇,又怎么不算是同病相怜。
尤可顼便心中暖流而过,又温言问了几句今日和安姨娘一道赏花的事情,便让妻子先回屋休息了。
待到妻子离去,尤可顼目光又是一阵变幻,最后还是拿出一张宣纸,提笔蘸墨开始写信。
将那封信交给小厮,嘱咐了人要好生将东西急送出去,便坐下梳理今日的发生的事情。
申大人与他也是有过不少交集的,毕竟尤家在苏远府也算得上名号,他自己又是尤氏宗族里专管商事的,交税参会这类的事儿也会被邀请到府衙里去。
更因为他珉弟考取秀才时是申大人亲点的头名,可谓少年英才,申大人对他也是和气亲切的,寻常时候都会以叔侄相称。
倒是不知道申大人还与那人有干系。又想到了自家弟弟说的话,有些皱眉,他是不知道小叔叔怎么想的,可是事情已经答应下来,再多说也是无用,徒增烦恼而已。
只是,小叔叔是真的没察觉到吗?
尤可顼思量半晌,还是拿定主意要抽时间去小叔叔那处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