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苏知霭没有说话,等再开口时却仿佛对霍玄琚的话置若罔闻,而是兀自问他:“你会把我哥哥怎么样?”
霍玄琚的手终于忍不住攥紧,直至死白。
他一字一句对苏知霭说道:“苏观泽一定会死,他杀了梁鱼儿本就该死,更何况他还造了反。”
得到这个答案苏知霭并不意外,但从他口中说出,便是真正盖棺定论,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着,每一个字都能带的苏知霭心肝俱颤。
她的亲哥哥,成为了他口中十恶不赦之人。
苏知霭的身子晃了晃,似是站立不稳,霍玄琚下意识要去扶她,不想却被她立即拂开。
她对他已经防备至极。
可这还不够,她忽然笑道:“陛下方才问陛下是什么,其实陛下在我这里什么都不是,若不是我父亲,陛下此刻不一定能站在这里呢!陛下又对一个小宫女情深意重,我怎还敢把陛下当成我的什么人?早知道当初便不嫁给陛下,也好让陛下去做个闲散亲王,与心爱之人去双宿双飞。”
她口口声声称着“陛下”,可语气却轻蔑,若说是讽刺都不为过。
霍玄琚沉默片刻,并没有追究她的不敬,只是沉声道:“罢了。你在这里安心养胎,无论男女朕都会封它为王,等孩子生下来,你跟着孩子一起去封地就国,就做你的王太后去吧。”
“王太后?”苏知霭猛地抬头看向他,眸色映着烛火,震惊之下便是不可置信,“你还没死,就让我去做王太后?”
霍玄琚点头:“你不是想做太后吗?朕就成全你。”
苏知霭死死咬住下唇,霎时血腥味蔓延开来:“我是皇后,我的孩子本该是太子,就算是女儿也是最尊贵的公主,你却将它逐出洛安,如此荒唐行径,就为了让天下人耻笑我们……”
他在洛安皇宫里逍遥,美人爱子在怀,远在封地的他们又算什么?
“霍玄琚!”苏知霭嘶声直呼其名,眼中淬着恨意,“你这样羞辱我,还不如直接杀了我!”
霍玄琚却不再理会她,今日他已经说完了要说的事,再纠缠下去也对双方都无益。
他唤来一向跟着苏知霭的女官乔蓉,低声吩咐了几句,本想转身离开,最终却还是对苏知霭扔下一句:“你觉得做王太后是羞辱,那便是罢。”
深宫寂夜漫长,可这一夜,在霍玄琚走后,安处殿便起了一场大火。
……
神思随着记忆中被火光染红的天而慢慢回笼,这是苏知霭在这三年里反反复复咀嚼过的,每一个场景都已是寻常。
但恨意却从来没有因为熟悉而减退或是麻木。
帐外天光已经大作,苏知霭撑起身子,一眼便看到玉峰上被他留下的红痕,趁着外面的宫人还没进来,她使劲往红痕上掐了一把,执拗地以此来掩盖令她羞耻的痕迹。
只不过来不及也掐不完。
宫人已在帐外问道:“夫人可是要起身了?”
苏知霭应了一声,又问:“陛下后来去哪儿了?”
方才说话的宫人领头引着其他人鱼贯而入,她一面放下手中水盆,一面笑着答道;“陛下去了偏殿安寝,眼下已经去上朝了。”
苏知霭闻言垂下眼帘,任由她们扶着自己起来,然后穿衣梳洗,不再说任何话。
也不问自己将要去往何处。
就像是一位极为规矩和温驯的闺阁女儿家。
宫人瞧着她那低低垂着的侧脸,与那一段白玉似的颈子,心下也不由升起一股怜悯之意,于是细声宽解道:“夫人不用担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让奴婢们先服侍夫人梳洗打扮完,再去用了早膳再说。”
她说的隐晦,也不知这柔弱妇人听懂了没有,只是看她很快地点了一下头,道:“多谢。”
除此之外依旧没有多问什么,仿佛一块没有脾气也不会说话的面团儿,等着被人搓扁捏圆。
宫人心里直摇头,虽说陛下不近女色,自登基后便嫔御极少,统共才三个人,事端也极少,但这样的人进了宫,恐怕也只有人前人后受欺负的份儿。
一时穿戴齐整,苏知霭已经换上了一身缃色宫装,昨日那身被雨打湿又被撕碎的衣裙早已不见了踪影。
宫人正要簇拥着苏知霭前去用膳,忽然却见有内侍从殿外而来,神色严肃,见了苏知霭也并未行礼,只道:“太后娘娘有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