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这一疏忽,谁能想到安处殿起了大火。
火势蔓延得极快,从殿内烧出来时,没多久就席卷了大殿的所有门窗,在场的守卫们慌了神,谁也拿不了主意,里面的人又只是一个谋反失败的废后,所以他们只敢赶紧救火,却没人敢冒着火去里面救人,等盛逢朔被找回来的时候,火势已经无可挽回,人根本无法再救出来。
看着安处殿熊熊燃起的大火,盛逢朔忽然明白了过来。
乔蓉方才给苏知霭拿进去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灯油,而是极易燃烧的火油。
而前几日也是他值守时,看见乔蓉在偷偷以桐油刷涂门窗,他当时不解其意,但也没有过问。
正当他犹豫不决要不要去告知霍玄琚时,却听乔蓉在他身后道:“我给鱼儿姐姐报了仇,她一定不想看见你我相残。”
这一句话,使得盛逢朔后退了一步,并且保守秘密至今。
若是白氏没有出现,他或许会渐渐淡忘。
“我能解释什么?我不是一直都告诉你,我是在给鱼儿姐姐报仇吗?”乔蓉咬牙道,“而且并不是我杀的她,不是吗?”
盛逢朔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竟向乔蓉走近一步,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
“那是两条人命,阿蓉。”
乔蓉猛地撇过头去,胸口因愤懑而剧烈起伏着:“她死有余辜,难道鱼儿姐姐就不是两条人命吗?”
一时盛逢朔沉默,殿内日光斜过去,他站在未被照到的地方,目光晦暗难明。
“还有,难道你真的相信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向她哥哥抱怨了几次,她哥哥就去把鱼儿姐姐杀了?你别天真了,他们兄妹是一体的,事发之后她哥哥为了保下她,当然把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陛下都不信,你倒怜悯起来了。”乔蓉嗤笑道。
盛逢朔半晌后道:“无论如何,都该由陛下来裁决。”
“陛下的裁决她自己不接受,你那日也在殿外听见了,”乔蓉立刻反驳,嘴角轻蔑的笑容更深,“盛逢朔,你也别以为你是什么正人君子,你敢说你那日看见我手上的火油之时,真的一丝一毫都没有想到吗?还是你心底里也想着为鱼儿姐姐报仇却不敢动手,于是刻意把火油忽略过去?”
盛逢朔原本就捏得死死的拳更紧了紧,指尖早就冰凉一片。
他不欲再留,转身就要离开。
乔蓉料到他要走,一个箭步上去拦在他面前,眼中的泪水又滑落下来:“你若真要为此事继续怪我,那就怪吧,甚至大可以去告诉陛下,只是……你以为桐油是谁的吩咐?”
盛逢朔的身子竟不由微微颤了颤,他惊诧地再度看向乔蓉,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
“所以,再提起往事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反而是揭了疮疤,又何必呢?”乔蓉伸手拭去脸颊上的泪珠,“我也明白你一向对陛下忠心,乔家的事是我让你为难了,你确实不该掺和进来。但如今那个白氏,她迷得陛下昏了头,我受点委屈也就算了,我只担心陛下。”
盛逢朔道:“陛下不会有事。”
乔蓉已经渐渐缓了声气,继续说道:“虽说苏氏三年前就已经死了,但终究没见到尸首,都说是烧得化成了灰,我却怕如今这个白氏是她阴魂不散,若不是真身,或许也是鬼魅附体。”
“娘娘不要杞人忧天,”盛逢朔叹了一口气,语气也柔和下来,“这世上根本就没有鬼。”
乔蓉点点头:“我就是害怕,你平日里能不能多注意着她一些,你是郎中令,这本来便是你管辖之内。”
盛逢朔又要拒绝,脑海中却忽地出现了那日在上西门前白氏的脸。
长得与苏氏实在是太像了,也难怪乔蓉见了她便胡思乱想起来。
就连他,想着想着心里跟着也震了一下。
“好吧。”鬼使神差般,盛逢朔同意了乔蓉的请求。
耳边传来乔蓉一丝低泣,似是喜极而泣,盛逢朔没有再去理会,只是缓缓将目光移向窗棂,夏季的日光在上面染出一层金色的光晕,恍惚间竟让人以为是不远处有跳动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