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头看着温执明,眼睛很明亮:“温执明,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感觉怎么样?
上一次考虑这个问题,似乎已经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到温执明已经忘记该如何探寻自己内心的感触。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感觉自己活了下来。
仅此而已。
他原本想用自己的命换白歌一生被禁锢在监牢,但祝嘉木打断了他的谋划。都说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温执明无奈地想,不知道两三年后,自己还有没有勇气继续那个疯狂的计划。
看着对面那人怔愣的神色,祝茗脸上的笑和心底的兴奋都淡下去,撇了撇嘴。
——差点忘了,温执明昨天还决心牺牲自己呢,哪能今天就想通,不过他们来日方长。
“温哥!”
匆忙的女声打断了二人的沉思。
温执明抬眼看去,见一个女性拎着相机冲过来,神情急切:“温哥,有件事,能不能请您帮帮忙?”
这人面熟,温执明略一思考,很快和网名对上了号:“你是……信使?怎么了?什么事这么着急?”
信使是白歌的站姐,也是最先发博脱粉的几个大粉之一,温执明见她还在影视基地附近,反而吃惊。
“雁翎不见了,”信使看起来快急疯了,她语速奇快,看了一眼祝茗,更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就是祝老师救的那个姑娘,我陪她一起来的,她……唉,没想到会出那种事,她被白歌打了之后情绪一直很低落,我们不放心她,要送她回去,一转头的功夫那孩子就不见了,虽然马上报了警,还是怕来不及,能不能请温哥也帮忙找找?”
温执明即刻便答应了,掏出手机给几个助理和相熟的人脉打电话。
祝茗对那女孩没什么印象,却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心中对白歌更是痛骂:“她会去哪你们有头绪吗?”
这只是随口一问,信使却真说了个猜想,她咬牙道:“有,她朋友说,几年前她想轻生,在河边坐了整整一夜,说是被白歌拯救了,我想,她会不会又……”
正打电话的温执明豁然回头:“河边?哪条河?”
这种细节信使就不知道了,她摇了摇头,祝茗刚想叫033去用大数据去查本市的河流和雁翎的活动范围,看哪里最有可能,却听温执明低声道:“我可能知道。”
——
温执明说的那条河离影视基地不远,看起来便愈发可疑。三人一拍即合,决定把这个消息通知其余人,问了一圈发现离河边最近的只有自己,便立刻驱车前往。
人命关天的事,033也不敢碎嘴了,调动全部算量搜查着附近的监控,最后确认那个网名叫雁翎的姑娘的确一个人走去了河边。
祝茗把这事告诉温执明,那人开着车,没问消息是从哪来的,默默把车速提到了最高。
033却很困惑:“温执明怎么会知道这条河?”
祝茗心中有个猜测,但他没说出来,只是满心焦急地盯着前方。
车子开到河边,远远便看见那个年轻人已经跨在栏杆上,义无反顾地弯下身子,将要往下跳。
三个人下车冲向河岸,祝茗最快,不待车停稳便飞跃而出,同时扬声喊了那人名字:“雁翎!”
被喊了名字人总会下意识回头,雁翎扭头望见祝茗,脸色却愈发惨白。
她绝望地摇着头,翻身跨过栏杆,低头望着东流的河水,喃喃说了一句什么,纵身跃下。
祝茗一把握住栏杆,却还是来晚一步,恰与雁翎擦身而过。
他一刻未停,手掌按在石栏处微微用力,翻身从堤岸边跳下,跃入水中向雁翎游去。
水中救人,即使是游水的好手也危机重重。
好在祝茗幼时生活的村落便在一条大江旁边,水性绝佳,这条河的水流于他而言称得上平静,不算什么难关。
雁翎已经呛了几口水,但她也是会游泳的,即使有意轻生,却因生存本能而没有那么轻易死去。
被祝茗擒住时她意识还清醒,瞬间便哭喊出声:“不、不要救我,祝老师,尤其是你……我不配……我……”
祝茗知道她是白歌粉丝,自然猜得到这话的意思是对方可能骂过自己,但这顶多说明这小孩脑子不清楚,倒也罪不至死。
他死死箍着雁翎的身体将她拖向河边,笑得轻松:“你好像搞错了一件事呀,我可不是菩萨心肠圣母胸怀,我只是来劝劝可怜的同担姐妹,白歌那种人,不值得你为他要死要活,别说你,就是一只苍蝇,被他打死都嫌晦气。”
“我猜猜你为什么对他死心塌地吧?你觉得是他救了你?是他把你拉出苦海,搞错了,孩子,我来告诉你吧,”祝茗抬眼看向岸边焦急等待的两人,声音忽然放大,“那天晚上,听你说话,和你交谈,温柔待你,让你好好吃药治好了病的,是温执明,看到了没有?就是岸上那个,特别可爱,特别漂亮的温大经纪人。”
雁翎从未想到会有这种事,一瞬间僵住,停止了挣扎。
温执明错愕地红了脸:“什……”
然而不等他反应,祝茗已经用力将女孩向上托举。
青年湿淋淋的脸扬起来,笑容灿烂:“从今天开始,就是告别了白歌那个烂人的,新的人生了。”
这句话,同时说给两个人听。
雁翎犹豫着,向上伸手,抓住了信使和温执明向她奋力伸来的手臂。
河岸并不太高,救援到这里就可以算是成功,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两人将雁翎向上拉了一半,却忽然听到一直稳定的踩水声陡然变化。
温执明心一沉:“祝嘉木?!”
“……没事,快把她拉上去。”
青年的声音似乎仍然平稳,然而只有祝茗能看到的033已经快要死机了。
“祝茗,你的衣服和水底的什么东西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