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一停下,季舒扬一路飞奔,心里默念着“1号床1号床……”,到了八楼之后,飞快地扫了眼墙上的数字,径直往最左边跑去。
门旁标着明晃晃的一个“1”,季舒扬顾不上敲门,一把拧开门把:“祁隽!”
坐在床上的人应声回头,还是那样张扬的眉眼,脸色有些苍白,一身病号服,比平时添了些脆弱,见到季舒扬,他眼眸明亮,唇角缓缓勾了起来:“跑什么?”
季舒扬胸膛剧烈起伏,一口气还未喘匀便迫不及待地问:“你,你怎么了?”
祁隽不答,反而冲他招招手:“在门口站着干嘛?”
季舒扬这才关门往里走,他额上有汗,刚一坐到床边,祁隽修长的手就伸了过来,帮他擦汗。
脸颊微微泛起红色,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害羞,季舒扬说了句自己来,接过了祁隽手中的纸巾,却也不忘继续问:“你……你怎么了?”
祁隽还是不答,接着问:“你就这么跑过来,课也不上了?”
察觉到他不想说,季舒扬抿抿唇,忽然站了起来:“你不说,我去护士站问护士。”
祁隽闻言愣了下,接着叹了口气,他知道季舒扬有多犟,于是回道:“就是手还有腿被划破了。”
“几道小伤口,不要紧。”
“要紧”两个字还没说完,季舒扬已经红了眼眶,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望着他,泪水要掉不掉,看起来又倔强、又可怜。
祁隽心蓦地一疼,随后将一直藏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递给季舒扬看,掌心上缠了厚厚的纱布,看不见伤口,可季舒扬就是知道,一定很疼很疼……
“那,那腿呢……”季舒扬开口,声音有些颤抖。
没想到他还要看腿上的,祁隽无奈,但见他这非看不可的模样,只能掀开被子,微微撩起衣角,把大腿根上缠着的纱布给他看。
“腿上穿着牛仔裤,就划了一个小口子,一点事没有。”祁隽还在说,季舒扬却忽然拉住他缠着纱布的右手,像是什么稀世珍宝似的捧在手心里,低头,轻轻吹了吹。
“我妈妈说,吹吹就不疼了。”季舒扬轻声道。
祁隽看他低眉顺眼的乖巧模样,浑身一怔,季舒扬吹的气,不像吹在手上,反倒像吹在他心上。他的心此刻像被一只手高高提起,又像被扔到了糖堆里,揉了又揉,反正不像他的了。呼吸也跟着急促起来,他不动声色地将掀开的被子慢慢拉了回去,盖住已经有些反应的下身。
好在这不是第一次了,比起当初在体育馆时的窘迫,现在的祁隽已经能面色如常地盯着季舒扬。
季舒扬吹了两下,忽然发觉祁隽在盯着自己,顿时一愣。反应过来后,他整个人像是煮熟的虾子,期期艾艾地放下祁隽的手:“我,额,我……”
“我”了半天也不知道说什么。
祁隽会不会觉得他有毛病?哄小孩的手段他也信。
祁隽见他窘迫,也不再直勾勾地盯着,而是指了指旁边茶几上的水果:“吃点东西?”
祁隽这间是vip房,就住了他一个人,病床旁边有沙发茶几,茶几上面摆了不少水果,还有几捧鲜花。
季舒扬这才发觉自己空着手来,什么东西都没带。
祁隽见他不动,只盯着茶几上的东西出神,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忽然轻声道:“扬扬~”
季舒扬顿了下,回头,就见祁隽冲他笑:“我想吃苹果,你帮我削。”
季舒扬的眼睛一下就亮了,他点点头,连忙拿了苹果去卫生间洗,然后坐在祁隽身旁削。
他削苹果的手艺不太行,苹果皮总是断了又断。本来想在祁隽面前展示一下,没想到他的手这么笨,连个苹果都削不好。季舒扬刚才还雀跃的小表情顿时蔫巴下去。
最后削了一个坑坑洼洼,看不出形状的苹果。祁隽伸手来接,季舒扬往回一缩,自己咬上去,嘴里咕哝着:“这个你别吃……”
话未说完,祁隽已经一把抢过苹果,就着季舒扬啃过的地方咬上去:“嗯~还是扬扬削的苹果最好吃!”
他一边直勾勾地盯着季舒扬,眸光深邃,一边轻启薄唇,略粉的唇瓣轻轻碰上苹果果肉,唇上立刻染了苹果汁水,让那唇瓣看起来水光盈盈,十分好亲的样子。
不知道怎么的,季舒扬有种祁隽不是在吃苹果,是在吃他的错觉,他耳廓通红,扣着掌心低下头,不敢再去看祁隽。
祁隽见把人逗得不敢抬头了,轻笑一声,三下五除二把苹果啃完,“砰”得一声准确无误地扔进了垃圾桶。
“扬扬。”再开口,语气已经正常了,“回去上课吧。”
季舒扬抬起头:“可是,你怎么办?”
祁隽:“放心,有护工照顾我。”
“护工呢?”
话音刚落,只听韩昊大大咧咧的嗓音和着开门的声音传进来:“祁哥,买了馄饨、炒面还有炒饭,你想吃哪个?”
韩昊拎了一堆东西进来,哪知一抬头,就看到季舒扬坐在那,他表情一僵,不自然地笑了笑:“哟,书呆子来了?”
虽然以前韩昊也叫他书呆子,可季舒扬觉得,今天韩昊的这声“哟”,有着不同以往的意味。
韩昊在讨厌他。
季舒扬对别人的好意敏感,对恶意同样如此。他确信自己没有得罪过韩昊,如果对方讨厌他,那只能是因为……
季舒扬没说话,就这么看着韩昊,看得韩昊更加僵硬了,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祁隽没好气地啧了声:“堵着干嘛呢?”
韩昊哦哦几声,拎着一堆袋子去了沙发那。
一时间,病房内气氛有些尴尬。
祁隽看向季舒扬,温声道:“回去上课吧,我没事,这几天有韩昊陪我,还有护工照顾,不用担心。”
季舒扬没再多说,他点点头,跟两人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门开了又关,室内还是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