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跆拳道比赛里也有俗称KO的“击倒胜”,裁判读秒10秒,要是起不来,对手就获胜了。不过,就算起得来也要读够8秒,给选手一些休息时间。
——柔韧度!
Yeol!(10)
读秒结束,鲁达终于听清楚这家伙说了什么,断断续续的词儿拼成一句“好变态的柔韧度”,但景思麦还是躺着,手也耷下去。
——啊!
鲁达判了周叙砚KO胜,而景思麦在那短促的一声啊后不省人事。
景思麦到现在都没搞懂,那种情况下周叙砚是怎么发力的,于是只能归结于韧带好。不过,后来跆联改了规则,贴靠后不允许做里合上头动作了。
那天,景思麦被人送去医院,轻微的挫伤和脑震荡,医生说最好住院观察几天。
景思麦醒来后,就他一个人躺在病房里,他抱头回味起周叙砚的行为和最开始那句“你很厉害啊”。他当时以为是在夸他,现在看来是阴阳怪气?
榕城的跆拳道圈子,在跆协会长高承定的领导下发展得挺和谐的,俱乐部之间招生也算良性竞争。所以这么一场无奖竞赛、友谊赛、交流赛,周叙砚会出于什么目的对自己大打出手?
按照景思麦的脑回路,思来想去只得出了一个结果:他看我不顺眼。
但是之前也不认识他啊,为啥看我不顺眼呢?
真是可恶啊,在俱乐部耍什么威风,大家都是点到即止,他可真下得去狠手啊,不是,狠脚。嘶,好痛。
咚咚。门被敲响两声,打断景思麦天马行空的思绪。
周叙砚提了个果篮,站在门口。
我以为你会想打激烈一点儿的比赛,没想到……周叙砚顿声,没说下去,单手在空中划了几个圈,又垂到身侧。
这话进了景思麦的耳朵里,自动补齐并转码成——没想到你这么不禁打。
沉默,一如几个小时前打完招呼后的沉默。景思麦盯着周叙砚,抿紧嘴唇。
景思麦指着门,你走。
周叙砚欲言又止,放下果篮,在门口和景思麦大眼瞪小眼,瞪了几秒。好吧,我走,你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周叙砚在景思麦的灼灼目光中离开,他走后,景思麦愤怒地跳下床,愤怒地从果篮里拿出个苹果,再愤怒地咬一口。
周叙砚有毛病,但水果无辜。
梁子似乎就这么无形地结下了,景思麦单方面结的。没有血雨腥风,没有干戈大动,只有一腿下劈和一句你走。
实际上,这几年,景思麦和周叙砚没什么接触,甚至连联系方式都没有,他们只有带队比赛或者俱乐部联谊的时候,打打照面。
关系仅止于——知道兄弟俱乐部有那么一个人。
虽然氛围说不上多融洽,但还不至于擦枪走火,体面的打工人,不可能众目睽睽之下对冲,最多下次再有这种比赛时打回来。
景思麦自己其实没正经打几年比赛,退役之后就一直当教练,他眼光很尖,给省队贡献过不少种子选手,有一个甚至已经走到了国家队。但因为本人懒散惯了,就只在俱乐部混,没想过当专业教练。
不过呢,毕竟是竞技,好胜心在那儿摆着,他带队打遍业余和半专业无敌手,直到去年周叙砚也开始带学生打比赛。
从区里的青少年跆拳道比赛,到跆协办的比赛和这样杯那样杯,再到小一点的锦标赛,无论是带十岁不到的小朋友,还是十五六岁的青少年,但凡对上周叙砚带队,都打得格外艰难。
真的很憋屈。
不知道周叙砚给学生灌了什么药,他们可以把自身的某一个优势发挥到极致,就像周叙砚本人一样。
周叙砚,柔韧度变态。涂薇,反应速度变态。
心梗,叹气。
那天青锦赛结束,景思麦正要上返程大巴时,周叙砚喊了他一声,小跑过来:“景思麦,好久不见。”
“啊?不是幼苗杯少儿赛才见过吗?”景思麦脱口而出。
周叙砚闻言,身形一顿,若有所思地盯着景思麦的眼睛,转而问:“刚才你怎么去观众席了?”
比赛期间,教练组都是正装陪同。景思麦本来就穿不惯西装,再加上心态崩溃,当时脸就垮了,忍不住扯了两把领带掩饰暴躁的内心。
他没理由发作,只能干咳两声:“串场走迷了,随便坐的。”继续黑脸。景思麦也知道,对手强,不是对手的问题,打不过要从自身找原因。
但就是,有一点着急,也有点生气!
周叙砚:“今天承让了喔。”
景思麦:“……”
憋了半天,景思麦脸都胀红了,撂下一句“那你很棒棒喔,我们要走了,拜拜,周叙砚”,说完,头也不回地上车。
转过身的一刹那,景思麦几乎要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死嘴,能不能凶一点,对他这么有礼貌干嘛!
发车的时候,景思麦还是不由自主回了一下头,他看见周叙砚仍旧站在原地,叉腰注视着车子离开的方向。
青年修长的身影在景思麦的视野里逐渐远去,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景思麦看着那个人影,总觉得外面起风了。
两天之后,也就是今天,周叙砚在颁奖台后微微一笑的视频莫名蹿红网络,自然而然也被景思麦刷到了。
笑笑笑,笑嘻了。
景思麦由衷生出了一些既生瑜何生亮的挫败感,他捏紧了手机,就在准备网线一拔恩怨去他妈的时候,实时互动里开始狂刷新的消息:
「@lightchaser 大帅哥开直播了!请叫我雷锋!」
「卧槽!速来围观美颜暴击!赛后合影的糊图图实属没有拍出@lightchaser 的万分之一。」
「妈妈啊,这短短一分钟我心动了无数次……」
景思麦窥探欲作祟,点进直播里,开屏是近距离的脸,第二次如此清晰地看这张脸。
上一次是鼻尖对鼻尖,贴脸开大被劈。
“哪里帅了啊……”景思麦固定好手机,托腮凑近仔细看,一脸嫌弃,“也就……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
手机竖屏里,周叙砚的脸很快远离屏幕,保持到一个露出上半身的距离,他穿着灰色的薄外套,拉链拉到顶,看起来是刚运动过,修剪整洁的鬓角还有汗痕。
不知是光还是什么的原因,周叙砚的瞳色看上去淡淡的,是慵懒的琥珀色。
如果不是自己被他劈晕过,景思麦甚至觉得,一拳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