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玦翘着腿斜倚在判官殿的软榻上,鎏金香炉里青烟袅袅,将他俊美的面容笼罩在一层朦胧中。他指尖把玩着一枚青铜古钱,钱币在他修长的指间翻飞,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大人,这是今日的生死簿复核......"小鬼差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摞竹简进来。
"嗯?"阎玦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沉渊看过了吗?"
"沉渊大人已经批阅过了,只差您的朱批。"
"那还拿来做什么?"阎玦随手一挥,竹简稳稳落回小鬼差怀里,"他看过就行了。"
小鬼差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低头退下。阎玦满意地眯起眼,伸手从案几下摸出一壶桂花酿,琥珀色的酒液倾入白玉杯中,香气清冽。他轻啜一口,惬意地叹了口气。
有沉渊在,地府的事务永远井井有条。这几百年来,阎玦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批不完的公文?沉渊会处理。棘手的冤魂?沉渊会解决。他乐得逍遥,偶尔巡视一下阴司,大多时候都在自己的殿中饮酒赏花,或是溜去人间寻些新鲜玩意儿。
他从未怀疑过什么。毕竟沉渊做事,他向来放心。
而在偏殿,沉渊坐在案前,手中朱笔不停,一份份公文在他笔下迅速被批阅妥当。他的字迹依旧工整凌厉,看不出丝毫异样——如果忽略他偶尔停顿的笔锋,和右眼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幽蓝鬼火的话。
李治野站在阶下,眉头紧锁。他手中捧着一份密报,上面详细记录了人间近期的异常——多地阴气骤增,亡魂无故消散,甚至有几处出现了本不该存在的"阴蚀"现象,像是有什么在暗中吞噬生灵的怨气。
"大人,"李治野沉声道,"这些绝非偶然,恐怕有人在暗中布局......"
沉渊笔尖微微一顿,随即继续书写,头也不抬道:"阴气波动本就无常,不必大惊小怪。"
"可这些地点连起来,分明是——"
"李判官。"沉渊忽然抬眸,右眼幽光隐现,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你是在质疑我的判断?"
李治野心头一凛,立刻低头:"属下不敢。"
"下去吧。"沉渊淡淡道,"此事不必再提,也别去打扰阎君。"
李治野躬身退出,却在转身的刹那,余光瞥见沉渊执笔的手——苍白修长的指节上,隐约浮现出几道青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封印在逐渐崩裂。他心头一震,却不敢多言,只能沉默离开。
殿门关闭的瞬间,沉渊的笔终于停下。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蔓延的黑色纹路,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快了......"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不属于他的阴冷。
而另一边,阎玦正倚在窗边,望着忘川的方向,漫不经心地想——今日沉渊怎么还没来催他批公文?
地府依旧如常运转,生死轮回,秩序井然。
无人察觉,一场风暴正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
阎玦原本只是来人间散心。
他化作寻常人模样,墨绿西装套装,慢悠悠走在山间小路上。秋日的阳光透过枫叶斑驳落下,他伸手接住一片红叶,正想着要不要带回去给沉渊——那家伙整日埋头公务,也该看看这人间秋色。
就在这时,一阵异样的气息掠过他的感知。
阎玦指尖的红叶突然枯萎。他蹙眉抬眼,只见前方山道上,一个灰袍僧人正低头疾行。那僧人周身缠绕着极淡的阴气,若非阎玦修为高深,几乎难以察觉。
有趣。阎玦挑眉,脚步一转,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阎玦跟着僧人走在山路上,脚下的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他注意到那僧人的步伐异常诡异——每一步都精确地踏在落叶最厚处,连脚印深浅都完全一致。僧袍下露出的手腕上,隐约可见青黑色的血管凸起,像老树的根须般虬结。
山雾渐浓,四周的景色开始扭曲。枫叶的红色变得过于鲜艳,像是浸了血。阎玦伸手拂过路边的灌木,叶片在他指尖瞬间枯萎,化作黑灰簌簌落下。
转过一道陡坡,一座破败的古寺突兀地矗立在悬崖边。寺门上的朱漆剥落成鳞片状,牌匾歪斜,"净业寺"三个金字已经褪色,边缘却诡异地渗出新鲜血珠。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寺周方圆百米的树木全都枯死了,树干上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
推开吱呀作响的寺门,浓重的血腥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
庭院里的景象让阎玦瞳孔骤缩:
左侧廊下,一个年轻僧人正用尖石划开自己的肚腹,却面带微笑地将流出的肠子整齐地盘成莲花状;右侧古井边,三个僧人互相撕咬着对方的皮肉,鲜血淋漓的脸上竟带着极乐般的陶醉;最骇人的是钟楼处,方丈模样的老者正用头猛撞铜钟,每一下都撞得头骨凹陷,却仍在喃喃诵经。
阎玦指尖凝起金光,突然听见大殿传来木鱼声——咚、咚、咚,每一声都精准地卡在心跳间隙。他的胸口随之一窒,竟有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推开大殿腐朽的门扉,阎玦的瞳孔骤然收缩。
殿内没有佛像,只有一尊两人高的阎王雕像。神像的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却扭曲成狰狞的模样,右手判官笔滴着血,左手托着的正是他送给沉渊的那枚羊脂玉佩。更骇人的是,雕像脚下堆着数十具干尸,都穿着现代人的衣服。
"阎...阎君大人..."
供桌下爬出一个枯瘦的中年僧,脸上带着疤,浑浊的眼里突然迸发出光彩。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物——真正的玉佩此刻布满血丝,在老僧手中微微搏动,像颗畸形的心脏。
"它...它在吃人..."老僧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竟是黑色絮状物,"那位大人说...供奉阎君可得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