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拦我?”在室内,蓁蓁对卫恩喊道,“错失此良机,卫家危矣!”
卫恩一言不发。
蓁蓁俯视着卫恩,一脸悲哀。
“你倒是说话!”蓁蓁冲他喊道。
卫恩从榻上起身,走到她面前,见她眼里交集着焦急与愤怒,可这些,不曾夺走她如水双眸的一丝光芒。
他又沦陷了。她才是他的小妖精。
他抬手欲触她白里透红的诱人脸颊,却被她猛地拍落了手,听她怒道:“我跟你讲话你听不进去是吗?”她停了一会儿,又道:“好,好,你嫌我了,我也不管了。我这就收拾东西走,省得碍你眼。”她含泪转身,却被他抓住了胳膊,只听他道:“帮我也收拾东西吧。”
“我收拾你的做什么?你都快八百岁的老妖精了,自个儿不会收拾吗?”她欲挣脱他手。
“你收拾总比我自个儿收拾来得妥当体贴。”他紧抓着她手不放,又小心控制着力度,以免抓痛了她。
“你滚!放开!”她像个孩子般,拼命连连拍他手,他却不为所动,最终忍不住嘴角一扬,笑出五分邪魅。
“你究竟要把我怎么样!我告诉你!你要么就爱我,好好爱;要么就恨我,咱们一刀两断或你死我活。别磨磨唧唧的又要爱我又要伤我,老把我当镜子摆那里看你脸色,整得你多高贵似的。你不过是有张顶级皮囊,会许多床上功夫,皮囊内装了点儿琴棋书画和礼貌教养,在我心里我才是老大,你算老几!再不放开你狐爪我就啐你了!”
卫恩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倒是敢啐?”
蓁蓁懒得和他废话,既是敢啐,啐就是。卫恩被她这么一啐,倒有些吃惊,可也很快平静了,也就樱奴能这么做。他擦了擦脸上樱奴的口水,又发现她不见了踪影,于是来到屏风后,果见她在气鼓鼓地收拾东西。
“你给我也收拾收拾呗!”卫恩双眼跟着她来回跑,道:“不然我怎么带你去桃花源?”
“死开!”这是她给他的回应。
“成!我自个儿动手,你何时走告诉我一声。”
她气鼓鼓的不说话。
他用残存的法力,三两下给自己收拾好了东西,拎着包袱对她道:“你瞧,我收拾好了,你什么时候好?”
她见他竟一本正经地收拾好了,故意没好气问他:“你做甚么!”
“我不说了么?带你去桃花源。”他答道。
“骗人!”
“我就是骗三界众生也绝不骗你。”
“三界众生听了这话都要啐你,我还是离你远点,省得脏了我自个儿。”
“他们啐我,我也要洗干净了去找你。”
蓁蓁渐缓了收拾东西的速度,嘟着嘴问他:“你不是嫌我了吗?还找我做甚么?”
“我是嫌你啊,我嫌你狐媚,勾引我永生永世离不开你。”
过了一会儿,蓁蓁回他道:“你才狐媚呢!我又不是狐狸精。”
“那正好,狐媚配狐媚,三界之绝配。”
蓁蓁轻轻扑哧一笑,笑声如鸣珮环,却又后悔自己笑了,只得避开他目光心不在焉地收拾。
“快点啦!磨磨唧唧的,在我身边要什么没有,还收拾东西?赶紧走!”他拉住她胳膊往前走。她急忙拦他道:“哎!别,我……我……”
“我什么?”
“我不走了。”
“你骗人你还!你不骗三界众生专门骗我,你什么意思这是?”
“我不走了呗。你不要生气。”
卫恩邪魅一笑,道:“真不走了?”
“嗯!”她娇滴滴地答道。
他飞快给了她唇上重重一吻,她顿时脸红心跳起来。
他把她抱到怀里,道:“你知道,我为何拦你杀崔明震吗?”
“不知道。”她甜美的嗓音从他怀里飘出。
“我希望,你能平安终老。”
她泪水涌上双眸,叫那双眸涟漪荡漾。
卫恩又道:“崔明震再怎么算计卫家,也奈何不过他母亲。只要阿大一日在卫家,他和姊姊的孩子们一日在卫家,他母亲都得一日压着他。就算他能瞒过他母亲,背地里搞小动作,咱们卫家人多势众,在妖界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无妖不敬,更别说咱们卫家法力高强的不在少数,他能把我们怎么地?可你一旦成功杀了他,崔家永远记着你,他们家早些年本就对凡人无情,更不必说你与他们没什么交情,在他们眼中,对付你远比对付卫家值当。护身咒终究不是万能的,我不能眼睁睁瞧你白白送了性命。”
蓁蓁认真地听完了这些话,她没想到,他为她想的,正是她为他想的。她不肯让他动手,不也是为他和卫家人性命么?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仰视着他,他脸上那线条还是那么精致刚毅,眼里的光芒温柔多情地缠绕着她。她感受到他静静的均匀的呼吸,还有他身上惯有的淡而迷人的气息。她微微听见他的心跳,也微微听到自己的,他们此时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在平静的烈火中看着彼此。
“二郎,”她道,“我的性命不要紧。你可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我们不可仗着我们狐族卫家强大,就大意轻敌,更不能指望一个家族盛而不衰,凡间自古王朝多衰于盛极之时,更别说一个家族,在哪儿都一样。放走一个敌人,等于折寿几十年啊!”
他把她又抱回怀里,拍她肩安慰道:“好了好了,你呀,就是想太多。每天操心这些事情,不得把身子操心坏了?怪不得人家说你有‘长孙皇后之德’呢,不过,我倒不希望你和长孙皇后一样短命,你就信我的,不会有事。”
“二郎……”她又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婉转柔美的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担忧。
卫恩捧起她红润白嫩的脸,道:“之前是我冷落你了,对不住你……好在你总这般刚毅果敢,不曾委屈了自己。你永远是那个知自己要什么又毫不迟疑去争取的武桃,没人有法子伤害你,我反倒是自作自受了。”
“你别这样说,我毕竟伤你的心了……”
“你可恨我么?”他问。
“恨你做什么?”她的声音甜润多情,“谁叫你是个妖精,讨人喜欢?连你给的痛,也讨人喜欢……”她抚弄着他的袍服。
他猛地抱紧了她,令她身子紧贴着他的身子,二人忽觉一股暖流震颤了全身,留下心跳的声音……
“痛吗?”他问。
“你不总爱这么抱我?我都习惯了。”她在他怀里骄傲道。
“不。我是问,之前……你说,你不恨我……”
她故作坚强道:“痛……吧……”
他吻上她的唇,手一甩,便用法力将床上她方才没收拾完的东西一并蛮横地摔至地上,抱她坠入鸾凤帐内,在那无尽之夜里与她相爱甚欢……
不知不觉夜已渐深,她在他怀里安逸地躺着,享受着疯狂后的平静和他意犹未尽的偶尔的轻吻。
“我已交代了晴香。”卫恩吻了她手腕上一下,道。
“什么?”她有气无力地问。
“我做了和你一样的事。我吩咐她盯紧了我母亲。”
她振作了精神,道:“你……你……”
“我知道,她是我母亲,我这样做不妥,但这样最多是不孝,可你的命,比所有的道德口号都重要。”
她心里开始忐忑了。
她知他是在救她,可如此一来,他便会站在他母亲的对立面,他如此真性情一人,怎会彻底与生他养他的母亲对立?阿大如此有正义感的人,尚且难以摆脱对邪恶父亲的思念,更不必说他。
指望有什么东西超越血缘的力量简直是不切实际的,不然人们也不必整日把“有子”、“无子”挂在口中了。一旦阿家咄咄逼人,搬出母子亲情和孝道家教来,他难保不服软,只要动摇一次,后面便一发不可收拾,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不如一开始便不要插手此事,身在局外,才能运筹帷幄。
他见她微蹙额,问道:“你怎么了?你是还害怕我母亲会杀你吗?”
“不,不,”她连忙回道,“我只是有些乏了。想睡了。”
“好。睡吧。”他微笑道。
她闭上眼,在他带笑的注视下暗暗思忖。
如今,晴香被他这般一交代,自己和静言对晴香的影响已然弱了,若他最后在阿家面前服软,便也意味着晴香可能对自己不利。
看来得找灭妖派了。
第二日午时,众人饭毕,蓁蓁随卫恩回寝室,故意放慢了脚步——她知晓卫恩会跟着她节奏走——她放慢脚步以待卫霜真正回到寝室。一见到卫霜与卫默的两个侍女替主子们关上了门,蓁蓁便对卫恩道:“二郎,我有事找大家,你先回去吧。”
卫恩闻言,便问:“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大家对你的关心愈来愈少,我想着还是和她走动走动,谈谈心好些。”
“你呀,让你别操心,你就听不进。罢了——只是……”他摸了摸她头上的玉笄,以确保这玉笄老老实实地待在她头上守护她,又对她小声道:“别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