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拉狄昂学院是依山而建的,主体建筑群位于东侧,有一条连廊将教学楼、实验室与图书馆相连,以中心的白鹭湖小公园为界分为两个区域,另一边就是宿舍楼,食堂和操场。而后山在宿舍楼的西侧,入口在西侧马场的尽头,被茂密的悬铃木林半掩着,平时不开放,也鲜为人知。
学院的马场是供选修马术课的同学上课用的,并不在尹冰的巡查范围,她几乎没有来过。
依着孟庭漾的请求,她先去马场仓库搬出木制梯子,穿过树林找到那扇隐藏于偏僻处的拱门。
拱门两面都是爬满青苔的高墙,铁质栏杆上倒是没有锈迹,尹冰摸了一把,应当是有人保养的。
她安置好梯子,差不多十一点四十,就靠着大树休息。
林间空气清新,偶尔传来几声鸟鸣,安静又静谧,这些天她准备活动睡得晚了,这会儿不由自主地合上眼皮。
学院最早开始施工的时候,后山原本也要开发,后来施工计划改变,就保留了这一地的生态,只在山下设置了出入关卡和安保处。
从山下到这里本来有好几条小径蜿蜒而上,常年无人行走,都渐渐消失于草丛中了,唯有一条早年铺就的石梯路还在。
孟庭漾就是踏着这条山路上来的。
他是偷偷回国的,刚从机场出来就马不停蹄地来学校了。还没倒过十小时的时差,又一路徒步走过山路,饥肠辘辘,头昏脚沉。
裤兜里手机不断震动,孟庭漾知道是母亲的人在找他,咬了咬唇,不予理会。
上周他西德尼的演出结束,就听从母亲地安排去找那个老头,对方还没等他把琴拿出来就把他们一群人赶走了。他每天在老头家蹲点,对方也不理会,母亲却说大师脾气古怪,叫他多虚心求学。
那老头有脾气,他也不是个没脾气的,被人指着鼻子喊滚,总有点羞恼。
接到学生会通知的时候,孟庭漾便不管不顾地带着人回国了。
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他熟练地攀上墙壁,见梯子已经被安置好了,松了口气。
之前他要从家里跑出来,都是让自己的人搬的,担心母亲找人在机场堵他,一下飞机他就让保镖坐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自己一个人打车过来的。
他心事重重,疲乏的脑子和动作连不上,从梯子往下爬的时候,忽然一个没抓住,整个人向后倒了下来。
完蛋了!
孟庭漾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失重感袭来的瞬间,就落入了一个人的怀抱。
后仰的脖颈被微凉的掌心托住,腰侧贴上硬质面料。
脚还勾着梯子,上半身却被人牢牢接住了。
他睁开眼,正对上一双云雾般的眸子。
“你没事吧?”尹冰也一惊,幸好她没睡死,千钧一发之际反应过来接住了人。
不然,她可没办法和学校解释后果。
栗子色的卷毛她之前见过,原来孟庭漾生得挺可爱的,白净的脸庞,有点下垂的狗狗眼,此时表情像做梦刚睡醒,有些惊恐。
“能走路吗?”虽然人挺瘦的,骨架毕竟还是个高个男孩,她的手臂有点酸。
孟庭漾终于大梦初醒般想起来自己确实拜托了个学生会的成员,狼狈地直起身,好像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你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你记得晚上的演出。”尹冰笑笑,没问更多话,收起木梯便走到前面去了。
她估计这种少爷什么的都挺好面子的,见他只是脑子不太清醒,身体没受伤,就体贴地打算先走了。
可身后的人整个脸红成了柿子,渐渐地呼吸急促了起来。
等尹冰听见不对的动静回头,孟庭漾已经跌跪在地上。
“喂,”她赶紧扔下梯子,靠近他,“你怎么了?”
孟庭漾的身子不断颤抖,脸的五官皱成一团,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有冷汗不断从他的额头掉落,面色苍白。
尹冰拿出手机要打电话,却被他握住手臂。
“离我远点......”孟庭漾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哭声,心里很绝望,却又克制不住地把脸往她手里蹭。
眼泪大颗大颗地掉,表情很委屈。
缠着绑带的手,触感粗糙,把少爷的白皙脸颊刮出红印。
但也很有安抚的作用,渐渐地,他终于平静下来。
尹冰从孟庭漾说出自相矛盾的话时就停下了动作,一动不动地观察着他。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古怪的病,会把人变得行为怪异,疯疯癫癫的,她理解也很习惯。
所以才没有一巴掌把人扇出去,而是静静地等待。
幸好孟庭漾没有更过分的动作,也逐渐恢复了理智。
他红着脸和尹冰道谢,解释道:“抱歉,我有......接触障碍症侯群。”
听上去很厉害,尹冰点点头:“现在好了吗?”
“好了......”如果地上有洞,孟庭漾真想要钻进去,人怎么可以在陌生人面前丢这么大的脸,“太感谢你了,尹冰同学。”
“不必客气,那我们走吧。”担心又出幺蛾子,尹冰捡起梯子,打算和娇贵的孟少爷一起出去。
孟庭漾想帮她拿梯子被她拒绝了:“等会儿你又发病就不好了。”
“没关系,我的病情之前已经差不多治疗好稳定了,应该是受到惊吓了才会发作的。”孟庭漾磕磕巴巴地解释,伸出手又不小心碰到尹冰的手,“现在应该没事了......”
“扑通——”一声。
尹冰默默回头,大少爷又发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