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缺算是个例外。
他在落魄成狗的日子里被导演穆奈看重,出演了她转型拍摄的第一部悬疑片《铃兰童话》的男主角,卖出了十二亿票房,并且凭借该角色获得了国内电影最高奖飞花奖的最佳新人男演员奖。
电影拍摄之时程衔来探望好友穆奈,相中钟缺并代表演艺公司与他签了十年合约,从此演艺路上顺风顺水。
于钟缺而言,程衔能算得上是命中的贵人,但他从不会因为这点原因而像别人一样在程衔面前把姿态放得很低,有时甚至会十分不给面子地反驳程衔,在自己不认可或者厌恶的方案上不作任何让步。
譬如在最初钟缺出道的时候,程衔想让他走流量路线,多在综艺中出现刷脸,以及通过买热搜与炒作学历等方式让他保持话题。但无一例外都被钟缺拒绝。
他不配合任何炒作,除了电影宣传时期或者杂志拍摄与秀场邀请,其余时间从不露面,开通的微博连自拍和生活分享都很少,除了他心血来潮会发几条,大部分时间只有冷冰冰的电影宣传转发。
但即便如此,只要他的电影上映,照样有大把的影迷以及路人为他买单。经济的效益比什么都直观,久而久之,程衔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今天不知为何,程衔再一次旧事重提,甚至花了整整八条六十秒的语音向钟缺说明应当如何营业更能吸粉,并信誓旦旦说明这件事一定利大于弊。
钟缺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大串的字,最后关掉了微信,接着一个电话打了出去。
“这是干什么?”钟缺的语气十分平淡。他一晚上喝了十几罐啤酒,脑子里还有些混沌不清。此时此刻头疼的厉害,实在是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在胸口难受得很。
程衔的声音很低,顺着手机的出音口传进钟缺的耳朵里,弄得他更加闹心,“我能有什么意思,把话摊开来说,你比我更清楚。”
钟缺不说话了,开始装鸵鸟。
他当然比程衔清楚什么意思,自己已经将近三年没有拥有过一个让人满意的成绩了,演的两部电影虽然不说烂,但讨论度根本提不起来,票房更是只能潦草填上投资,收益几近于无,与他巅峰时期单扛几十亿的票房相比,已经是相差一大截。所有人都在说他已经耗尽了灵气,再也演不出更好的电影。
之前程衔跟他说过这件事情,被他全给搪塞过去了,不过这三个月来他一个曝光也没有,实在说不过去。更不用说程衔这样事业心强的人,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手下带出来的人堕落至此的。
“你必须转型。”程衔不容置喙地说,“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清高是没有好下场的,你不愿意就得被淘汰。按照你的外形条件,无论怎样炒作,都能很快流量变现。公关部还有其余的部门,该打点的我都能帮你打点,卫视那边也有在招商的综艺节目,我看了一下有几个还不错,回头......”
钟缺打断她,叫她名字,说:“程衔。”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一阵。
很久之后,程衔才继续开口,却没接上之前的话,只说:“你是想再拿以前那样的话术搪塞我么?”
钟缺说不。
“那你说清楚一点。”程衔的语气像是有些生气,“我不是不想相信你,钟缺。但是已经三年了,我给了你三年的时间,观众也给了你三年的时间。你的演技大家都不质疑,但你的起点太高了,想要超越太难。为什么不去试试换个方式吸引观众呢?”
钟缺听完笑了出来。
他当然知道程衔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认为自己太傻。虽然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的一些坚持并没有什么必要,甚至有些古板。
“只是走捷径要牺牲的东西太多了。”钟缺说,“换一种方式会让我得到更多人的喜欢,但我并不想到最后让人觉得我是一个流量明星。我是演员,作为演员,我只做好我的本职工作。”
“真是毛病多。”程衔非常不客气地说。
“是,是。”钟缺笑着点头,顺着程衔的话说,“所以程大经纪人,你还是多多包涵一下吧。虽然我知道你苦口婆心,还给我发了这么多明知道我没耐心看完的话。”
程衔翻了一记白眼,说:“我就知道你会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好了你跪安吧。”
“老奴马上退下。”钟缺开玩笑,又正了正脸色,说。“我知道公司那边其实也给过你压力。”
“他们能说我什么。”程衔说,“没了你还有陈铭他们呢,无非就是敲打一下我让我把资源少倾斜给你而已,我能听他们的就是鬼来了。行了,我还要准备明天陈铭和新剧签约的事项,先不跟你聊了。”
“行。”钟缺知道程衔是在点头,也知道这次的对话已经结束。正当他准备按下挂断键,程衔却忽然喊住他的名字,说,“对了,钟缺。还有一件事。”
钟缺顿了顿,说:“怎么了?”
“叶瑰导演要出山了。”程衔用最简短的话陈述了一个事实,“她向我点了你的名,让我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出演。”
钟缺在关闭着的电视机里看见了自己,却看不清自己的脸。
他在模糊中记得不过是昨日,手机在明明灭灭中推送了很多消息,什么天气预报或者视频推送,或者谁谁谁劈了腿,这些他都不在乎,也记不太清楚。
唯独有一个内容刻在他脑海里,他想就是今日他喝酒又吹风,也根本没办法把这条内容在大脑里抹除干净。
“国内著名歌手斯星燃被拍到与国际电影节金表奖最佳导演奖得主叶瑰一同出入饭店,或将出演叶瑰新电影《寂寂有声》......”
半晌,他吐出一口气,说:“好,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