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鹤泾道别完,整个人几乎是飞奔着跑向电视台大厦的后门那儿,十二月的风吹在他脸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寒冷,反而觉得温暖无比。
钟缺就站在那儿等他。
斯星燃小跑着过去,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比星辰还要闪烁。
“你骗我。”斯星燃说,“你明明就能来。”
钟缺和他一起走进车里,他笑起来,说:“我也是后来鹤泾给我打电话才知道她会来采访你。我想着,既然反正都要来,那就顺便来看看你咯。”
“顺便?”斯星燃挑了挑眉,他望向钟缺,眼神很危险,“真的是顺便?”
他把“顺便”两个字咬得极重,咬牙切齿的,像是极为不满。
钟缺“噗嗤”一笑,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是专门来看你的行了吧,这么计较呢。”
“那能一样吗!”斯星燃撇了撇嘴,说,“而且你这敷衍的样子,看来的确只是顺便看我的,我不高兴了。”
钟缺给他弄笑了,见他这副故作生气的模样,决心逗逗他,说:“真生气了?那你说我要怎么哄你高兴?”
靠。
“你连哄我都要问我?”斯星燃瞪他,说,“我彻底不高兴了,不理你了。”
钟缺忽然就笑得更厉害了,他弯着腰笑,然后将车从车库里开出来,斯星燃不知道他究竟在笑什么,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样真好玩。”钟缺说。
斯星燃把双手交叉在胸前,“哼”了一声。
“好吧。”钟缺把车窗降下来,让风灌进来,“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竟然是游乐场。
斯星燃看着钟缺从一旁的小卖部拿着两个抹茶味的冰淇淋向自己走过来,递给了自己一个。
他问:“为什么想着带我来这里?”
“你害怕坐过山车吗?”钟缺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询问他。
斯星燃摇了摇头。
“你在过山车上看过广州的日落吗?”钟缺又问。
斯星燃愣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钟缺一见这个答案,立马牵起他的手往左边跑,说:“那可太好了!”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斯星燃的问话碎在风中。
钟缺舔了一口手上的冰淇淋,坏笑着说:“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今日是周三,游乐场里的人不怎么多,排队坐过山车的人更少。钟缺拉着斯星燃到了排队处,他们在排队处外面不顾形象地吃完了冰淇淋,没等多久就上了过山车。
斯星燃等工作人员检查完他的锁扣后,转过头问:“你哄我就是让我跟你来游乐场坐过山车?”
“这可不是简单的过山车。”钟缺得意地说,“你待会就知道了。”
他话音刚落,宣告过山车启动的铃声便响了起来。
斯星燃坐过很多次过山车,小学旅游的时候,学校最爱组织他们来这种游乐场玩,那会儿班上很多人不敢玩刺激的,唯独他胆子大,一个人一天能坐好几次过山车。
但那时,他只是喜欢寻求刺激,并未在意过周遭的景象究竟有多美。
这一次钟缺坐在他身边,在过山车平稳的上升时,他对他说:“我保证,你会见到比上一次在广州塔上,还要美的日落。”
他看见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火红的天空,比任何一次的天都要红,像是有人在天上放了一把火,又或者是造物主不小心将正红色的颜料瓶打翻在上面。
红色的天空里,掺杂着金黄的光,还有边际线上蓝紫色的云朵,像是大海映照在天空之上。
过去他在电视上看到过挪威的极光,那时他就对天空产生了无穷无尽的向往。此时此刻他坐在这样高的地方,忽然觉得,这就是独属于这里的极光。
“好看吗!”钟缺的声音从风中传来。
斯星燃很高兴地一边笑一边回答道:“好看!”
“注意了!待会就要下落了!你可别被吓到哭啊!”
斯星燃大声回复他,“我看你才会被吓到哭吧!”
然后“轰”的一声,过山车垂直着将车上的人们往下送。
那是失控的感觉,也是自由的感觉。
他们随着过山车的轨道不断地在天空中穿梭着,就像是变成了飞鸟,他们看见云朵在变幻,看见太阳逐渐西沉,看见夜幕慢慢降临。
斯星燃忽然握住了钟缺的手。
钟缺在风中回过头,看向他。
在那样一个瞬间里,钟缺忽然就想一直这么牵着斯星燃的手,忽然就想让这个瞬间永久地持续下去,忽然就想让记忆停留在这里。
忽然就想活到一百二十六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