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澄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上楼亲手扣紧那节发条。
书房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百里香,唐澄望向书桌,上面还残存着陆芯雪留在家中的文件。
唐澄下楼准备今天的晚餐。
换下上次从陆斐老宅摘来的鲜花,将新鲜的郁金香插进花瓶,摆出好看的样子。
那个完美的订婚似乎就在昨天,前一个晚上她和陆芯雪彻夜未眠,两相对望,谈论这从年少到现在的所有过往,做着最亲昵的事情,是这对年少妻妻之间最亲昵的默契。
可时间匆忙,唐澄失去意识那些时间,孤身处在苍茫的世界,风吹在脸上很凉,却从未有过那般无力的感触,她好似在那样的世界存在千百年之久,久到感受不到时间流逝,所幸,她还是回来了。
分神时,指尖刺痛,一刀落在右手食指上,唐澄生伸手到水管处,清理血渍。
流淌的清水赶上鲜血流淌,冲进下水道里,鲜红的血珠从食指中流淌出,唐澄才彻底清醒,她是一个鲜活的人,真真正正存在鲜活的人。
吞咽进口水,她心中怎么会生成自己不是人的感想。
直到鲜血停滞,不再涌出,唐澄放下菜刀,去找医药箱。
手机弹出信息,陆芯雪快下班,自己刚刚还与她说先回家,这么快就有回复。
“唐嗣元后天回国,下午召开股东大会。”
是唐轻谷,唐澄看着她发来的信息心下了然,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彻底开始,既然答应了唐轻谷,便没有反悔的理由,她随未正式出席过这样的场合,却也直到其中规矩。
正想着,门被打开。
一身正装,陆芯雪饶有兴趣地瞧着挂着围兜,摆弄手机的唐澄。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背着她偷偷准备这些,视线落在桌面上那个她从未见过的电子平板。
“我记得你之前可不会这些惊喜。”
陆芯雪关上房门,卸下一身疲惫,靠近餐桌,低头盯住,似乎就是很普通的电子屏幕。
“人总是要成长的。”
陆芯雪:“手怎么了?”
“没事,刚刚切菜分神了。”唐澄解释,上手捧起那块平板,递给陆芯雪,“你最近在看什么书?”
“《经济的故事》。”
唐澄手指操控,在电子屏幕上录入名称,一楼的转角书柜上发出咔哒的齿轮转动声,陆芯雪目光惊讶,微微有些惊喜,循着声音往转角书柜找去,很快找到那本书,书脊上镶嵌的齿轮以一秒一下的律动,正不停地走着。
“每一本,你都做了记号?”
“对,我了解的喜好可能也有些过时,但你经常找书,所以我亲手做了这个,希望对你有些作用。”
唐澄抿唇盯着陆芯雪手中的那本书,她有些忐忑,其实她也把握不准陆芯雪是否会喜欢,但能够提升效率,她应该是不会拒绝的。
“谢谢阿澄,”陆芯雪接过唐澄手中的平板,那一双眸子中闪烁的是喜欢,“是我收到最好的礼物。”
像是小时候收到的那条丝巾,她永远被唐澄笨拙地爱着,是她干涸人生上唯一的活水。
陆芯雪出生有记忆起,身边就只有外婆,外婆要用佝偻的双腿撑起整个小家,还有整个陆氏集团。五十岁的外婆将所有的期待交托于女儿留下的孩子,所以从小陆芯雪就知道,她应该做什么,她模仿着外婆的不苟言笑,模仿着外婆的铁血手段。
直到她遇见唐澄,她不再需要将神经紧绷,可以在她身边放松,展露属于孩子的笑容,尽情放肆自己,舒展情绪。直到她的唐澄也不见了,世间灰暗。
唐澄是陆芯雪唯一的爱人,也是唯一用心在爱她的人。
她们像是跨时空相爱的恋人,可内敛的爱情没有见证者,订婚宴那天她失去她,无人知晓。
然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记忆模糊,陆芯雪用尽所有方式,去确认唐澄曾经存在。
可陆芯雪生来就没有爱人的天赋,她的家中被崭新更替的事物替换,在她的世界中几乎搜寻不到她们一起生活的证明。
所幸她的爱人是唐澄,在老宅,在家里她的房间,陆芯雪找到一些爱情存在的痕迹。
于时暂停的时间像手里的这个发条装置一样重新开始转动,她的唐澄还在等她。
“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陆芯雪将平板抱在怀中,腾出一只手,主动上前拉住唐澄的手心。
唐澄指尖微颤,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跟上眼前人上楼。
是那间她从回来后,就从未进去过自己的房间。
陆芯雪松开唐澄的手,伸手想去开门,被唐澄拉住,只听见她问:“你不能把我赶回自己的房间。”
“好。”
陆芯雪轻笑,打开房门,房间里的灰尘已经被打扫干净,那些物品原本存在的位置被陆芯雪小心放置好。
唐澄入眼还是熟悉的房间,她过去十余年都在这里生活,狭小的单人床,木制一臂宽的机械操作台,这些老物件对比已经更新几遍的外置家具略显陈旧。
陆芯雪那样喜新厌旧的人还为她保留着最后一方旧土。
唐澄往里走,挂在衣帽架上的是起球的廉价围巾,粗糙的缝制手法令线与线之间缝隙增加。那是唐澄在七岁,第一次进入陆家时,用仅用的零钱送陆芯雪的第一份礼物。
衣帽架旁边的机械操作台,上面还有唐澄上学时留下的课本,摊开页面上是老旧发黄的电影票根,那是她和陆芯雪第一次去看电影,旁边的密封袋里都是唐澄为之保存的所有票据,来往旅游的机票,门票,还有她之前为陆芯雪专门求来的平安福。
陆芯雪喜欢鲜花,唐澄便学着网上教程,为她亲手制作的永生花相框,鲜花不鲜,当时陆芯雪很不喜欢,这个相框被唐澄一直放在旧物的最底下。
拉开抽屉,是粉色稚嫩的笔记本,印着唐澄和陆芯雪稚嫩脸庞的学生证件,那时候的唐澄长发才到胸口,一双眼眸稚嫩清纯,不似陆芯雪已经有了陆氏总裁的风范。
胶卷相机也被冲洗出来,唐澄轻轻掠过,好似重新走过和陆芯雪的所有过去。
旁边的旧手机是她离开这里最后使用的,熟练解锁,还停留在信息界面,最后发给陆芯雪的是:“等我。”
等我,好简单的两个字,却消耗了彼此六年青春,她们分别,却相爱。
这些东西原本都被唐澄小心保管,藏在衣橱的最下面,能被陆芯雪找到想来也花费她不少力气,转头想要寻找陆芯雪的身影。
回头,一身正装的陆芯雪,从背后拿出红色锦盒,细长的手指打开锦盒,亮出内里闪亮的戒指。
唐澄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境况!
当即呆愣在原地,大脑一瞬间的滞空,她明白这样做的意义,也明白这样做是陆芯雪的风格,却还是从未想到的惊喜。
“我终于有机会亲手给你戴上。”
那枚戒指是她的订婚戒指,是当年她错过的那场订婚上没戴上的戒指。
唐澄伸出左手,让陆芯雪将那枚戒指戴在自己的手上,秀气的手背上多了一枚闪亮的戒指。逐渐的,唐澄竟然看不清那枚戒指,阳光模糊,一双细软的手升到脸上,轻轻抹过眼角多余的泪水。
“阿澄不哭,我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