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琴在崇德殿没带回来!
不对,殷溯都跑了,谁给他们上课?
华景城取出上次没送出去的柳木琴,郑重放在沈含章身前,柔声道:“我这个真的更适合你,你不考虑一下吗?”
沈含章没再拒绝,抱琴同华景城一起赶往琴室。
刚到门口,就听琴室内传出阵阵妙曲,白发老者盘坐案前,案边放着雕花戒尺,七根弦在他手下仿佛化作春风拂过众人脸颊,又如百鸟展翅高歌激荡人心,最后化作流水抚平所有思绪。
纵使不精通音律的人,也能从中体会到其精湛技法下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感。
她轻扣门扉,弯腰诚恳认错道:“抱歉孔夫子,我来迟了。”
华景城也跟着认错,“是我的错,耽搁了含章的时间,孔夫子要罚便罚我吧。”
说完他还不忘偷偷朝她眨眨眼。
好熟悉的绿茶味。
好熟悉的痴汉笑。
她不敢想里面坐着的人表情有多精彩。
孔宣头也没抬,招手让他们进来,待他们坐定,孔宣才认真审视着眼前端坐的沈含章。
真不知道他那个臭脾气的学生抽什么风,为了她临了改变主意。
结果和之前预料没差,反倒把自己搭了进去,当真可笑。
少女也注意到他的目光,没有刻意躲避,坦荡地与他对视。
孔宣面色这才缓和些,肚子没墨水尚可以慢慢补上,胆子若没有她就真的无药可救。
“殷溯那臭小子犯事跑路了,我只能提前结束病假。”他支起身子,负手而立,“他教过你们一课也算半个师傅,论起来我该算你们师祖,未来就请各位小姐公子多多配合。”
孔宣向大家行了标准的师生礼。
沈含章眼睛微微睁大,周围人也开始骚动。
此话有两个大瓜,殷溯犯事跑路和殷溯是他学生。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殷溯火烧风月阁,行刺京城高官的流言在天亮前恐怕就传遍长安大街小巷,他的通缉令也张贴在各个角落。
百姓们认定带着紫色孔雀面具的人就是叛国贼,自发组织搜查各户人家中面具,就算不为京城安宁,高额赏金也够促使他们宁可错杀也不放过。
能在国学监念书的人非富即贵,自然更知道此事背后的利害关系牵扯甚广,稍不留神,家族和自身都会陷入不义之地。
在风口浪尖上,孔宣就这么随便站队,生怕大家不知道他的身份和立场。
众人震惊过后,又把目光投回沈含章身上,他们都在期待她会怎么处置面前这位“反贼”的老师。
沈含章低着头,拆开锦袋取出古琴,指尖随意拨弄一段,潺潺琴音流出,不算悦耳,对比一开始的琴音,这次算是在合格线以上了。
见周围都没有动静,她抬眸,悠然道:“夫子再不教学就该下课了。”
孔宣肩膀明显一松,眼中对沈含章的欣赏又多了一分,他开始理解殷溯改变主意的决定。
他清清嗓子,就坡下驴开始教学。
众人本就看热闹不嫌事大,本以为能看见沈含章拍桌怒骂孔宣逆贼当死,孔宣据理力争驳斥女皇德不配位。
可惜,什么也没发生。
与此同时,明政殿内可谓“鸡飞狗跳”。
王景行身着紫色仙鹤官服,端着四方盘龙锦盒立于高台上。
“奉天子口谕,风月阁之事交由大理寺正宇文锦查办,沈回舟监督,如遇不配合之人,可先斩后奏。”
沈回舟眉头微皱,跪下领旨。
百官们顿时炸开锅,纷纷交头接耳,言语中尽是对沈含章此举的不满和质疑。
王景行凌厉眼神扫过他们,大声喝道:“安静!”
他官居门下侍中,实行宰相之权,加上他平日行事果断狠厉,对付异党毫不留情,他的话还是很有分量的。
曾宇承显然不吃他这套。
他还没死,怎么就有人敢踩着她操控女皇,危害赤羽。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女皇陛下的旨意?”他紧盯王景行手上的锦盒,眯着眼似乎在抉择些什么。
刚要开口质问,王景行先他一步冷声道:“女皇有令,由礼部尚书曾宇承暂代国师一职,统御百官,便宜行事,直至查清风月阁真相。”
他高举国师令牌,示意曾宇承上前领旨,后者不敢怠慢,快步上前接下令牌叩首谢恩:“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曾宇承神色冷峻,起身时与王景行交换眼神,最后还瞥了锦盒一眼。
王景行不动声色用双手托住盒子继续吩咐:“前国子司业曹爽贪赃枉法现已伏诛,国学监乃赤羽最高学府,司业之位空缺不得,董元其师承曾尚书可堪大任,擢从助教升为司业,即刻上任,协助礼部侍郎操办半月后的祭祀大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