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这几日的课程,朕替你免了,呆在斋舍好生休养。”
沈含章往前一步,低声暧昧道:“万万不可私逃出去招惹是非。”
言毕后,她转身离去,徒留一群人在原地相互猜疑。
明政殿内,百官埋首低声交谈,曾宇承于高台上负手而立,忽而他与其中一人视线碰撞,旋即避开。
那人心领神会,当即站出下跪呐喊:“求国师为风月阁被害的赤羽子民报仇,诛杀逆贼!整肃朝纲!”
谢阳见有人先行发难,他持笏板站出发声:“殷溯小儿那晚射杀我不成,听说还在赌坊意图射杀陛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合该千刀万剐!”
其他人见势自然紧随其后,纷纷应和痛斥。
“风雨阁之祸兹事体大,但国有国法,殷溯的罪还需查清真相后再做定夺。”曾宇承审视着底下人,遗憾开口道:“悬赏令早已贴满赤羽各处,却仍未见其踪迹,众位可有更好的方法?”
众人气焰瞬间熄灭大半,他们只管纸上谈兵,捉拿嫌犯从来都是刑部和大理寺的事。
于是他们调转矛头,指责刑部和大理寺办事不利,尸位素餐。
闹剧发生前,有人高声喊道:“只要将璇玑族人尽数拿下,何愁找不到殷溯!”
璇玑族自赤羽开国以来世代辅佐女帝,族内人善占卜,知时运,更有甚者能通动物灵性。
赤羽发展的历史长河中,不乏有歹人欲同璇玑族联手颠倒乾坤,最终落得两败俱伤。
璇玑族经此重创人员锐减,谋逆之罪本该灭族,女皇仁慈,只将活着的璇玑族人流放至远离京都的蛮荒之地。
众臣皆认为此举乃放虎归山,女皇顶住重重压力,派重兵把守璇玑族的同时,还不忘经过层层选拔出人才送回到京都为国效力。
时间会抚平一切,璇玑族从高处一朝坠落深渊,凭运气和实力存活下来,几辈人出生入死,再次换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此话一出,便是给殷溯盖棺定论,连同璇玑族再无翻身之日。
曾宇承继续问:“你什么意思?”
那人声音洪亮答道:“一天杀一个璇玑族人,将他们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上,就看殷溯是要自己的命还是族人的命!”
曾宇承还未回应,身后传来清脆缓慢的掌声,
众人许久未见沈含章,险些忘记这位略显稚嫩的少女是他们应当俯首称臣的女皇。
还是在一旁看热闹的沈回舟先回过神来,跪地叩拜:“参见女皇陛下!”
其余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跪地参拜。
“诛杀璇玑族人就是国师大人所说的要事?”
沈含章迎着百官审视的目光高坐龙椅之上,视线越过曾宇承落在百官身上,“方才是谁出的主意,出来让朕瞧瞧。”
所有人都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默契低头不语,那人竭力抑制手臂颤抖,可周围人避他如蛇蝎,生怕他拉上自己一起上路。
“朕不想再问第二次。”沈含章厉声道。
红衣官吏抬起头,先瞄了眼曾宇承,后瞥了眼沈含章,他怎么从未发现,女皇的眼神比曾老的还要令人惧怕。
他颤颤巍巍走出,咬牙认错:“陛下恕罪,臣只是担忧殷溯那厮在外一日,赤羽便无一日安宁。”
“所以你就要滥杀无辜?圣贤书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了?”沈含章皱眉喝道。
那人破罐子破摔,心一横开口反驳道:“殷溯残害忠良,欺上瞒下,仗着璇玑族巫蛊之术结党营私,祸国殃民,他万死难辞其咎,璇玑族受他庇护哪来无辜之说!”
沈含章并不接话,只冷脸问:“你出身何处?”
“岭南龚州。”他的回答得掷地有声。
沈含章轻揉额角,满不在乎讽刺道:“从蛮荒之地科举入仕,是不是很自豪?”
那人不明所以但还是认真回道:“岭南并非荒芜之地!早在数百年前就春暖夏凉,秋收冬藏,四季轮转皆是人间烟火。”
他陈词慷慨激昂,全然忘记是在同女皇对话。
少女神情掩于冕旒后,不辨喜怒。
大殿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胆战心惊,默默替他哀悼。
“是谁帮你们过上这种生活的?”沈含章幽幽开口。
“自然是......”他回答得甚是犹豫,丝毫不似方才那般激动,宛若斗输后的公鸡耷拉着脑袋。
“璇玑族传授播种手法,兴修渠道灌溉,坚持植树造林。”沈含章漫不经心继续道:“你们祖辈亦受其荫庇,杀光仅存不多的璇玑族人,是不是该到你龚州了?”
那人恍然大悟,猛然下跪认错,“是臣失言,不该牵连无辜之人,陛下圣明,臣愿肝脑涂地,誓死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