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下,水面倒映的月影在摇撼的波涛和阵阵疾风中,艰难维持着形状,急流回荡的浪潮里,月轮一点点向下沉沦,最后猛然一跃,彻底没入了水面。
天色骤然变暗,世界又重归沉寂。
周围安静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韦殊站起身,在床边沉默地穿着衣裳,没有刻意收敛的动作时不时传来几声闷重的杂响,衣料相摩擦的簌簌声在这份安静中变得尤为惹人心烦。
本以为他至少会解释几句,或者说些甜言蜜语骗她也好,总好过从进屋到现在,该做的也做了,到头来却仍是一句话也不说,一个眼神也没有。
晏安聆憋回了已经到嘴边想要质问的话,安静坐在床上,冷眼看着他。
穿上裤子、系好衣裳,就在最后一步时,韦殊动作突然顿了一下,接着便在附近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晏安聆发现一截压在被子下面的腰带,将它拿了起来,举起手递到韦殊面前,“在找它么?”
韦殊转过头,看到的是晏安聆一双平静的眼。
没有悲戚,没有哀求,没有深情款款甘之如饴,也没有恨不得将他剥皮拆骨的怨毒,更不存在讥讽、嘲笑,就是双再平静不过的眼,不带任何情绪。
可不知为何,韦殊眼眶唰一下红了。
伸手接过腰带,他的声音有些颤抖,“我……”
晏安聆微微抬眉扬起下巴,“嗯?”
脸上刹那闪过一丝名为恸然的表情,他眼角抖了抖,终究什么也没说,打开门逃也似的走掉了。
晏安聆:“……”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合时宜,但望着韦殊最后的背影,此刻她脑海中还是突然蹦出来一句:你裤子掉了……
……
第二日,晏安聆终于有心思走出房门,去找师父重霖问清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玲儿为何会出现在界门山,墨山又为何要将韦殊从天界喊回来,回了山里韦殊为何再也没去天界,更重要的是,韦殊与玲儿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变成今天这副模样?个中缘由,重霖全都原原本本讲给了晏安聆听。
原来韦殊之所以会从天界返回师门,原因就是玲儿。
当初试炼谷一别玲儿左等右等都没等来韦殊,意志消沉了一阵就提起行囊到处求仙拜师,最后还真就歪打正着拜入了一个修真界小门派——晴海派的门下。
玲儿一改往日散漫,在晴海派刻苦修炼,最终成了掌门最器重的弟子。原本的她修为只有金丹末期,可老掌门突逢天人五衰,自觉时日无多,便有意将掌门之位传给她。
继任掌门之前,晴海派的每位继任者都有一次进入门派秘境的机会,别看晴海派现在没什么名声,但人家祖上确实阔过,玲儿进入秘境意外得了大机缘,再出来时,就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听到这,晏安聆一脸震惊道:“从金丹后期直接跃升为元婴后期?岂不是比我当前的境界都高!”
重霖点点头,“确实如此。”
晏安聆眯起眼,问道:“她是如何做到的?”
重霖轻叹一声,道:“这个问题师兄也问过玲儿姑娘,可听说她当时表现得很排斥,眼里满是惊惶,见她这样,师兄也不好多问。”
沉吟许久,晏安聆才道:“徒儿修行八十余载,深知这身修为来的有多不容易,玲儿看似捡了个大便宜,只怕是这背后另有代价……”
墨山捋了捋胡须,“后来我和师兄也是这样说的。”
师徒俩对视一眼,眼中皆不免唏嘘。
沉默须臾,重霖继续讲起之后的事。
接任晴海派掌门不久,老掌门就归天了,操办完老掌门的丧事,玲儿上任后的第一个决定竟然是举派去投奔界门山,这一决定引起了门中一部分人的不满,玲儿便仗着自己的修为高,以雷霆手段解决了这部分人,彻底掌握了整个门派。
之后就是晏安聆去天界时发生的事,玲儿带着晴海派的所有法宝只身前来,双手举着掌门印信要把整个晴海派献给界门山,墨山哪里肯接受,好说歹说无用,玲儿铁了心就是要献出门派。
墨山察觉事出诡异,先稳住玲儿再细问原由,才知晓原来玲儿从当初求仙到现在来界门山献出门派,全都是为了能与当初的情郎——韦殊再续前缘。
得知此事全由自己徒弟而起,墨山连夜传讯给远在天界的重霖,匆匆唤回了韦殊,他的本意原是让徒弟好好劝劝这位姑娘,再将人送回晴海派,毕竟修仙之人如此耽于情爱,总归不是件好事。
可哪知韦殊回来以后,知道了玲儿的过往,听见她情真意切的自白,竟当场与她抱在了一起,哭作一团。
当时的场面,饶是墨山都很难不被感染,只能任由韦殊先将人留在山上,慢慢劝说,可这一劝便过了两个月,并且这位玲儿姑娘还大有长住不走的架势。
晏安聆听完,久久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