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当真是怕极了他发疯。
此时听闻这话,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浑身的汗毛都在倒立,漫天的恐惧仿佛笼下来的一片阴云,让她无处可逃。
幸而现下披着衣衫,否则她必定会让贺归辞瞧出端倪。
谢宜不敢抬头,生怕他会看到她眼底的惊恐,她压了压惧意,带着轻微的哭腔道:“我相信归辞哥哥。”
贺归辞松开谢宜的肩,想抬起她的下巴。
谢宜微惊,恰逢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偏殿亮了一瞬,她顺势紧紧将他抱住,埋在他的胸口上。
“轰隆!”
雷鸣响彻夜空,廊檐下的灯光影影绰绰,笼在来人身上。
久违地感受到谢宜的主动,贺归辞垂首埋在她那一头秀发中,一脸的餍足。
谢宜趁势闷闷地道:“我哭了,眼睛红红的,不好看,归辞哥哥别看我。”
她难得撒娇极大地满足了贺归辞,他自是顺着她的意,抚上她的背,温声道:“好,我不看便是。”
她贴得很紧,肌肤独有的温热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衫渗进男人的身体。
贺归辞喉咙一紧,连抚着她后背的手也莫名滚烫起来,他轻轻地往下滑,摸到那柔软腰肢的一刹间,身下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瞬间滚烫不已。
他掰着她的肩,将她稍稍拉远,低眉垂首,伸手抬起她的下颌。
“阿嚏!”
就在贺归辞想吻下去的霎那,谢宜忽地打了个喷嚏。
这道带着些许鼻音的清脆响声将贺归辞身体的□□浇了个透。
她的睡袄有些薄,因是坐着,那一床锦被从身上滑落,现下也只堪堪盖到肚子而已。
贺归辞便忙让她躺下,一行将被褥往上拉以盖到她脖颈处,一行道:“原是我疏忽了,如今天凉,外头又下着雨,还让你坐了这般久。夜深了,你且睡吧!等我闲了,再过来看你。”
谢宜依言躺下,闻得贺归辞要离开,那怦怦跳着的心才稍稍平稳。
他方才居然情动了。
谢宜虽如蒙大赦,然却仍温言嘱咐:“如今正下着雨,路上湿滑,你回去时小心些。”
她的温言软语入耳,贺归辞心头微暖,连被赐婚时盘踞在心间的愤懑也冲散了些。
他点头应声,忽地又想起一事,便道:“嗯。对了,上回摔坏的那个水晶玛瑙碟子,我命人寻得材料,画了图纸,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出来,明儿大抵就能做好,届时让冯侍官带过来给你。”
谢宜闻言,怔了一瞬,才点了下头。
直至目送贺归辞离开,她僵硬的身子才缓缓松下来,只是心再次沉下来。
其实她早忘了这回事。
难为他还记得。
贺归辞待她的心,她是知晓的,可她终究还是敌不过那无上权利,万里河山。
***
他离开后,谢宜辗转反侧地磨到几近五更天,浓浓的睡意才袭上心头,终是合眼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大亮。
盘踞在谢宜心头的沉闷也在起床后的一刹间消散。
雨水冲洗了整整一夜,院子里的那棵万年青从上到下都油光发亮,连小池塘的水都似换了般,五彩金鱼欢呼雀跃,一派勃勃生机。
东面的那丛竹子抽出了新笋。谢宜还在梳妆,透过大开的窗台往外望去,远远见了,馋得紧,便让人将那嫩笋拔了,好给今日的午膳添一道鲜笋羊肉煲。
不过一夜,天气渐渐回暖,青榆挑了身藕荷色衣衫给谢宜,再配上她那藕色琉璃耳坠,又用藕色发绦替她扎了个百合髻,长长的发绦垂到腰间,随着初春的风飘动时,连着周遭都尽是一派鲜活景色。
谢宜洗漱完坐到雕花餐桌,容芷方命人将膳食端上来。
对面的椅子空空,谢宜疑惑地抬首,朝容芷问一句:“宁王还没睡着么?”
将碗筷放到谢宜面前,容芷一面莞尔道:“宁王殿下两刻钟前就出门了,才刚溶殷过来回的。”
谢宜的眸光在那张空椅上滞了下,朝容芷蹙眉道:“溶殷没和他一块出去?”
容芷摇摇头,“想是没有。”
谢宜原想烦溶殷过来问两声,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他一个大男人不过出个府罢了,能有什么事儿?且依他那般谨慎的性子,既不带溶殷,必是寻常出去散散心而已。
这般思量,谢宜也不再管他,顾自用了膳后,想着无事,便到书房看了一上午的书。
谁知午膳时辰都到了,也仍未见贺序白归来,谢宜隐隐觉得奇怪,有些不放心,便唤了溶殷过来。
“你主子出去时,便没和你提过什么事儿?”
溶殷低眉思量片刻,摇头道:“没有。”
“那他出去时可有什么异常?”
“也没有。”
溶殷一脸憨憨,没有半点在文阳寺时那般凌厉的冲劲儿,谢宜拧眉将他上下打量番,忍不住道:“平日里瞧你也是个挺机敏的人,怎么你主子上了哪儿,去干了什么,你竟丝毫不知?”
溶殷:“......您也说他是主子,他上哪儿,要干什么,岂能同我说?”
此话有理。
谢宜被他怼得无言片刻。
青榆忙上前一步,提议道:“姑娘,要不派人去找找?”
皇城之下,处处皆有巡捕维持秩序,若常人出府,谢宜自然不担心。可她和贺序白是什么人?一个被视为祸世妖女,一个被看作会带来灾祸的天煞孤星,满城内,几乎人人都欲将他们除之而后快。且不论远的,便单说前几日他们便遭遇了一次刺杀。
谢宜点点头,朝青榆吩咐道:“你让秦易将府兵留下十来个,其余的全派了出去。若黄昏时还不能将他寻见,便立刻进宫回了圣上。”
立在一旁的溶殷闻言,动了动唇,然好似思及什么,到底没言语。
青榆应声,和溶殷出去将谢宜的话传与秦易。
容芷方道:“宁王殿下来府里有半个多月了,应当只是出去散散心罢了,郡主莫担心。”
谢宜瞟了容芷一眼,满不在乎地道:“我哪里是担心他?我是担心我自己。”
“这话怎么说?”
“他在我府里住,若是出事,我岂能脱得了责?再说了,他到底救过我,我也并非是那不知感恩的人。”
容芷欣慰地笑了,“那鲜笋羊肉煲已经做好了,殿下可要传膳?”
谢宜的眼神一下亮了,忙道:“自然是要。”
提着菜篮子的侍女鱼贯而入,容芷将那七八个篮盖一一打开,将里头的菜取出放到桌上。